第百五九章:戰略目標
許攸見他呵斥完陳諾,帳下人等非但沒了動靜,一個個停盞住杯的看著他,且連他們的將軍陳諾一句話也不回,便道陳諾是怕了他,心裡愈發的得意起來。又即捻盞道:「將軍陽奉陰違,私自出了轄地是在其一,是一罪也!這二罪,將軍明明知道袁將軍平生最是痛恨草莽之輩,可我聽說將軍不但跟這些草莽之輩深交,且還與天王寨那幫賊子稱兄道弟,為他們強出頭,這是如何道理?將軍是在故意挑釁袁將軍,還是在炫耀自己交際廣厚?陳將軍,此其二罪也,你可認了?」
袁紹出身名門大戶,生來就是公子哥的做派,也難怪對於像天王寨這樣的草莽綠林很是反感。這一點,陳諾在無意間又是犯了袁紹的大忌,也難怪許攸會替袁紹來責備於他。陳諾倒是不反駁,虛心的再次接受,連連點頭:「認了認了!」
陳諾不爭辯,許攸更道陳諾好欺負了。倒是帳下諸將自趙雪而下,祝融青衣等人面上皆都有綠色,只差陳諾一個示意,或者一聲咳,只怕就要隨時動起刀子了。可笑許攸喝高了些酒,又自仗是袁紹的心腹,一個勁的賣弄手中權威,將陳諾一通通的數落下來,倒是將陳諾罵的體無完膚了。也是陳諾好.性子,為了大局計不與他計較,自當許攸是在放屁。
許攸這屁放得太臭時,陳諾免不得要用手掩掩,倒也沒有不許他放的意思。
看看許攸歇了下了,陳諾趕緊是嘻嘻一笑:「許大人,屁放完了?哦,不,我的意思是許大人你還有什麼指教請一併道來,我是無不虛心接受。」聽到兩邊因為他一句口誤皆都嗤嗤的笑了出來,為免許攸麵皮掛不住,趕緊是向著諸人呵斥,「爾等休要羅唣,許大人乃袁公心腹,他放的屁……哦不,他說的話等於是袁公說的話,他放的……咳,我的意思是,爾等隨我虛心受教就是了,不必在下面支支吾吾,羅羅唣唣,可曾明白?」
陳諾的話倒是掀翻了一帳的人,皆都是心照不宣的點著頭,低頭去笑。
祝融青衣悄悄扯著趙雪的衣袖,低聲說道:「陳哥哥的話好像沒有說完啊,他是不是準備說,他放的屁等於袁公放的屁啊?」祝融青衣把這檔子事向趙雪提出來,卻是看見趙雪因為許攸說她不是女人的事而生著悶氣,怕她憋壞了,故意說出來逗她開心。果然,是立即見效,將趙雪給逗樂了。
趙雪原本就是個愛打愛鬧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也本沒有那麼大的氣勁,不過因為在軍中日久了,又要成天面對那幫臭男人,為了不讓下面的人瞧出她女兒身來,便是整天板著一張臉,連笑都少了。也是習慣成自然吧,不知不覺間,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習性開始慢慢有了改變。便是先前被許攸說她不是女人時,她看見陳諾揶揄的眼神,還生氣了圓鼓鼓的氣來,只道陳諾也是跟許攸合起伙來欺負她。此時被祝融青衣一句逗樂,倒是把諸多煩惱全都拋開了,吃吃的笑了出聲。
陳諾瞥眼去看趙雪,卻見趙雪笑起來一對小虎牙煞是可愛,不覺沉醉了。趙雪與陳諾眼神一對,對他吐了個舌頭,悄悄扮起了個鬼臉。他兩這悄悄的動作,別人都沒有覺出,倒是旁邊的祝融青衣看在眼裡,嘴上跟著笑,心裡卻不知為何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升起,趕緊搖著腦子,跟著趙雪向陳諾示威似的發出喋喋的笑。
這兩人的笑,乖乖,像是要吃人了。
陳諾趕緊是把一對眼睛從趙雪和祝融青衣臉上游離開,心裡一陣舒坦,轉念一想,道了聲糟糕。這兩個小妮子取笑的聲音實在尖銳了些,只怕許攸小子就要發作啊。好在陳諾一句話將許攸馬屁拍得舒舒服服的,許攸是沉醉其中,聽到帳下人的笑聲,反倒是誤以為是在向他示好呢。一場酒席下來,陳諾這邊安排許攸在帳下暫做休息,他這邊回到帳中,不及處理『父母』喪事,立即是召集了趙雪等人商議許攸來的事情。
河北來人,關係重大,實在不能不認真對待。
可以說,這一去一留實在是與陳諾的將來息息相關,不能不慎之又慎。
陳諾不發話,帳下將領卻早已經吵開了,無非是替陳諾抱起不平,直斥許攸實在無理,當給他一個教訓。趙雪走上前來,向陳諾說道:「那許攸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東西,我看他罵起將軍來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只怕私下裡做起事來不是人做的。他之所以膽敢這麼說將軍,無非是仗著袁將軍信任他,便道可以胡來了。哼,這廝實在是可惡無理。將軍,你若是不舒服就說出來,末將去給將軍出出這口惡氣!」
旁邊將士皆都被挑撥起來,紛紛說道:「趙將軍所言有理,就應該給這種人一點顏色看看!」
陳諾沒有理會其他人,只是將眼睛看向趙雪,說道:「趙將軍,你什麼時候也這麼不冷靜了?豈不聞『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若是連這點都受不了,還怎麼成大事?再說,許攸所指責我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都是對的,有什麼好生氣的?爾等也不需再說了。」
眾人都是瞠目結舌,沒想到陳諾有此氣度,也就沒有再多話了。
祝融青衣插了句口:「可是將軍,既然許攸所說的都是對的,那麼這件事情是不是更加棘手了?要是他把這些話都跟袁將軍說了,會不會對將軍你不利?」陳諾也是考慮到這點,被祝融青衣說出,向她一點頭,陷入沉思之中。趙雪本不是容易衝動之人,被陳諾一聲呵斥,想想也對,又聽祝融青衣說出顧慮,便是冷靜思索起來,說道:「青衣說得有理,這些事情確實不能讓袁將軍知道,如今把持在許攸手裡倒是成了把柄了。不過,如果許攸想對將軍不利,自然不用如此咋咋呼呼的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如此看來,許攸大概也是有所顧忌,這一點倒是或許可以為我們利用。」
陳諾點頭道:「趙雪分析得有道理。」
祝融青衣說道:「我們既然有把柄在他手裡,而他又沒有偷偷的將消息傳遞給袁將軍,反是在將軍面前咋咋呼呼,他到底是意欲何為呢?難道是他以為這個消息不足以扳倒將軍,又怕因此得罪了將軍,故而,有意要說出來,想要從將軍手上得到什麼好處?」
趙雪眼睛一轉:「這也有可能,可是大家別忘了,許攸這次來的目的到現在都還沒有透露出來,我們都是不知道的。或許他不說,正是因為此事正好跟讓將軍吃苦頭相悖,明知不能這麼做,故而這才退而求其次,想要從將軍手上訛詐點好處,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陳諾未開口,祝融青衣立即說道:「趙將軍不說我們倒是忘了,是呀,許攸這廝一來差點就將此行目的說了出來,還曾向將軍道喜了呢。只是,只是後來在酒席上他一個勁的胡說八道,將軍倒是沒有機會向他問起,我們到現在卻是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過聽他道喜,這大概是河北方面要升將軍的官了吧?」
趙雪一笑:「或者正如青衣所說的那樣,有可能是為此。想來袁將軍眼下正跟公孫瓚在渤海打得難解難分,他此時派人過來,大概是準備重用將軍,有求於將軍吧?既然許攸明白這點,自然知道不能拿將軍怎麼樣了,倒是罵罵咧咧像個潑婦。」
祝融青衣笑道:「趙將軍真聰明!如此說來,既然袁將軍有求於我們,就算許攸知道些事,卻也不敢輕易得罪我們,我們倒是不用怕了。」
趙雪立即說道:「雖然這件事情目前大致無礙,可許攸小人實在不能不妨,他現在不說,不代表事後不會蹦出來,千萬不能大意。」
「好了!」
陳諾向著兩邊一笑,說道:「你們的分析都有道理,我算是聽明白了。趙雪的意思不過是要告訴我像許攸那樣的小人不可得罪,既然知道他的意圖,最好是能夠滿足他,是嗎?呵呵,我聽你的,不過厚禮還得……青衣去準備。至於趙雪,家父家母的事情還得你去操辦,不可馬虎了。」祝融青衣和趙雪相視一眼,向陳諾一拜:「諾!」諸將也先後告退。
陳諾其實早應該猜出來,許攸故意在席上罵罵咧咧,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指責於他,無非是想要警告他兩句。只他先前還將心思在要不要『奉詔』上拔不出來,自然沒有多想。一旦被祝融青衣和趙雪左一句右一句的一說,眼前也是豁然開朗。別的人他不了解,對許攸這個大財迷不能不了解啊。想來許攸在官渡一戰最為關鍵的時刻突然從袁紹身邊出走,正是因為他上樑不正,家族大肆斂財被人告發了,這才迫使他遠走曹操大營的。想來這麼一個貪財之人,若此行不能撈點好處,他能甘心嗎?他罵陳諾,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是也。
當然,對於許攸的意圖陳諾也可以裝作不知,讓他罵去好了,想來他也不能對他怎麼樣。畢竟趙雪分析得有道理,眼下袁紹正跟公孫瓚相拒於渤海,此時袁紹有意要加他官,分明有求於他的意思,許攸是巴不得請動他,對他自然是不敢輕易得罪。然而,此事之後呢,以許攸小人之心,他不會報復今日之恥嗎?當然會。所以陳諾又不能裝作不知。
陳諾讓祝融青衣安排厚禮,就是來封住許攸的口的。
果然,當陳諾將一箱珠寶命人抬到許攸帳下時,許攸尚且沉痛的腦袋也不痛了,一下子就從床榻上爬了起來,笑嘻嘻的一對眼睛就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那口箱子。只是陳諾是故意不提箱子一事,反而跟他談起了白天許攸數落他的那些罪狀。
陳諾說道:「許大人啊,你不知道啊,雖然我也明白不經同意擅自離開駐軍之地的確不好。可是當時情況緊急啊,我想要先行稟告袁公一聲再行此事,只我又一想,這一來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呢,所謂救人如救火,實在耽誤不得啊。哦,這件事情的起因說來,還是因為我殺了西涼張濟三將惹惱了董卓,董卓那廝也不知是從何處知道了我『父母』的消息,被那廝給訪到,又以我『父母』安危來脅迫於我。當此之時,許大人你說我能置之不理嗎?」
「再者,有道是百善孝為先,我若連自己『父母』的性命都不顧,豈不枉為人子,叫他們人怎麼說我?想來袁公乃知大義之人,斷然也不會希望我是那種不忠不孝之輩,也必恥之,是以我寧願先斬後奏得罪袁公,也不敢背著良心干那等不孝之事,讓天下人恥笑,讓袁公蒙羞。我的這些苦衷今兒全都給許大人你倒來,希望許大人回去後要好好替我向袁公解釋清楚,讓他明白我的這點苦衷啊。那個,許大人,你可有聽我在說?咳咳,萬萬許大人在袁公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兩句啊!」
許攸眼睛裡儘是那箱珠寶,對於陳諾的話其實也早已經失去了耐心去聽,便是陳諾連連說著,他是連連點頭:「是是,陳將軍說得對。啊,陳將軍真乃孝義之人,原來是攸誤會了,攸回去定當將將軍苦衷道與袁將軍知道。只是那……」
他口裡流著饞涎,目光火辣辣的盯著那個寶箱,就希望陳諾一句話將寶箱許給他。
陳諾裝傻充愣,向他點頭稱謝,恭維他兩句,又即提起另外一件事情:「至於天王寨一事,說起來許大人你是不知,非是我有意要跟袁公的信念背道而馳,實在是有苦衷的啊。許大人你也知道,當時我雖然知道『父母』落入董賊之手,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馬飛到長安去,可這中間畢竟是相隔數百里,要過去豈是容易?便是這一走,帶多了人過去,只怕要引起西涼方面的主意,可若是帶少了,不免要遇到點麻煩。這不,我等還沒有走到新安呢,首先就被虎頭寨張晟那幫賊子給盯上了。當時我等被困酒肆之中,想來要不是天王寨的大頭領張白騎及時出手,我等焉能甩脫那些賊子?而這之後……」
「之後的事情想必許大人你也聽說了,知道我曾去過天王寨,且還攪得天王寨一團糟。可許大人你只知我與張白騎關係好,替他強出頭,但你不知道,我與他乃生死之交,他先前救過我一命,等到他有難時我豈可不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那也是應該的呀。更何況,我當時若不出手,便是失信於張白騎,失信於天下。想來,若我是此等不顧信念之人,不但袁公看不起我,天下人看不起我,便是許大人……只怕你也必然看我不起吧?」
在陳諾出兵摻和天王寨一事上,其實許攸也並沒有他先前酒席上說的那樣對陳諾反感,他不過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對陳諾提出了批評。因為以他多年跟袁紹的交情,知道以袁紹公子哥的脾氣,是斷然無法接受陳諾跟山賊攪合在一起。只是他也沒有想到,此時聽陳諾一說,居然將他跟張白騎的交情上升到了信義的高度,那就不能隨便指責了。就算他這個根本沒有信義概念的人,在陳諾面前也不能輕易否認這點,只能是乖乖一點頭:「是啊,誰說不是?誰敢說不是,我就跟他急!只是……」
眼睛又即掃向帳下那箱珠寶。
搞定!陳諾鬆了一口氣,方才再接再厲,向許攸說道:「至於許大人你指責我不該擅自發兵斬殺西涼三將一事,其實我還是有話要說的……」
有完沒完!許攸一個不高興,差點就要揮手掀他腦袋,叫他讓一邊去了。不過,他還算是克制之人,縱然是心裡被貓爪撓的痒痒的,口上流著涎水,樣子卻仍是呆憨的看著那寶箱,眼睛裡冒著綠光。此時的他,就連拿眼去瞧陳諾的欲望都沒有了,更不用說是聽陳諾一個個來給他以大仁大義大忠大信的外殼包裝出來的東西做品評了。反正在陳諾嘴裡,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他的苦衷,倒是他指責的不是了,他當然也就沒有興趣繼續聽下去。只陳諾說完一件事,他就點一下頭,順便附和兩句,再是眼睛赤裸裸盯著寶箱看,嘴裡『那個,那個』不停,便的就沒有了。
可殺的陳諾,仍是沒有提到寶箱。
等到添了次燈油,燈火再次撥亮,陳諾拍了拍手,輕輕吹了一口氣:「好像許大人你一來指責我的八大罪狀我都一一為大人你解釋過了吧。不知我可還有漏掉的地方需要我再做說明的?許大人你不用跟我客氣,儘管說來。哦,沒有了嗎?嗯,沒有就好,啊呀,這件事情就要麻煩許大人你了。對了,好像天色已經不早了,不耽誤許大人你休息了,我這就告退了。」
陳諾起身,轉身就要走。
許攸眼睛一轉,故意說道:「那個,將軍你是不是有東西忘了沒有拿走?」
「有嗎?」陳諾故意掃視了一眼帳內,就是不去看地上的寶箱。掃視了一眼後,與許攸說道:「沒有吧?那我就走了!」從許攸帳中出來,陳諾沒有立即走開,張耳去聽,只聽帳內許攸嘀咕道:「以後還是少揪這小子的錯,不然被他這麼胡攪蠻纏一個晚上誰受得了啊?不過這小子到底還是個明白人,送東西就送東西,也不點明,卻是裝傻充愣,弄得我還以為是這小子在戲弄我呢。不過他這麼做實在是高明啊,不但顧全了彼此的面子,且還讓我坦蕩受之,我喜歡!」
「喜歡就好!」
陳諾終於是長吁一口氣,好不得意,事情最終是辦成了呀,心裡一塊大石落了下來。他走沒兩步,倒是一人兜頭走來,向陳諾抱怨道:「將軍,你怎麼跟他廢話了都快一個晚上了,就不知道疲倦嗎?」走上來的是趙雪。陳諾咦了一聲:「咦,很晚嗎?不過趙雪怎麼是你,我道是青衣呢。」趙雪說道:「你這麼晚了都沒有出來,叫青衣在外面等著多不好啊,我讓她先回去了。」
陳諾一點頭,又問道:「斂葬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趙雪回道:「將軍放心,一切安排妥當,棺木等物已經準備好了,便是麻衣也已經連夜在趕製了,還有葬地也已經按照將軍吩咐選好了,將軍儘管放心就是。只是許攸一事……」陳諾笑道:「許攸都被我說煩了,能不成嗎?要他願意繼續聽我解釋,我倒是不介意,大不了跟他說到天亮就是了。」「將軍原來是在跟許攸耍賴皮。」趙雪呵呵一笑,瞥了陳諾一眼,退到陳諾身後。若非身邊都是親衛,趙雪真恨不能叫他聲大哥哥,挽著他的胳膊……
趙雪不經意間瞥來的眼睛,陳諾看來卻是充滿了不可抗拒的魔力,差點沒忘情的伸手去握住她雙膀。不過,陳諾最終還是醒悟了過來。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第二天,陳諾軍中掛白,帶麻,就算是天王寨那幫弟兄,在張白騎的命令下,也都一個個跟著做了。
三軍,縞素,飛白。
因為于吉老道的告誡,甚至連『父母』入殮,陳諾都未能看上二老最後一眼。便是葬入墓地,他也沒能靠近。雖然這麼說好像嚴重了點,但卻並不能因此說陳諾是在怕死,實在是他不能這麼做。無形中,陳諾一旦靠近二老存放屍身的棺槨,他的腦袋先是炸裂,胸臆莫名悲愴,眼前就晃動著張牙舞爪的一隻『惡鬼』的影子。陳諾還因此痛昏過去,這樣一來,軍中傳言陳諾為『父母』之死痛昏過去幾次,實乃大孝之人。
倒是出乎陳諾預料的是,在入葬前,許攸親自前來在他便宜『父母』棺前弔唁,說代表的是袁紹。並且為了表示慰問,許攸當即拿出一封蓋有『詔書一封,邟鄉侯印』的文書,當眾宣布袁紹對於陳諾的嘉獎。
雖然陳諾昨天就從許攸口裡聽出了『道喜』之意,知道大概是要升官了,只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喜,卻是在這時降臨,實在是讓陳諾有點不知所措了。
許攸當眾宣布:「今有陳諾,數征河北,又守宛洛,功勳卓著,可著遷督軍,領渤海太守如故,協助刺史譚鎮守青州。」
由武功中郎將遷任青州督軍,統領青州兵馬,倒也算得是高升了。不過,若去青州,卻是要拋卻在河南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這點是陳諾不甘心的,心情沉悶至極。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將軍高升,他們自然也跟著雞犬升天,不免要對陳諾一番恭賀,同時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陳諾這麼一位能將。那些恭喜的話陳諾自然聽不在耳里,倒是接了許攸手中的詔書後,陳諾立即扯著許攸到旁邊帳中說話了。
陳諾開口:「這是怎麼回事?無故的如何將我調往青州,我這邊的事情……」
因為昨晚受了陳諾的賄賂,許攸是心情大好,這才自作主張,在陳諾辦喪時宣布這道詔書,想來個沖喜。說來陳諾到底是高升,自然沒有不高興的道理,便是許攸也沒有看出陳諾不高興的地方,倒是陳諾問起,他也就哈哈一笑,與陳諾說道:「將軍久在偃師,又跋涉關中,或許不知河北最近發生的事情,自然是消息不夠靈通。也罷,我這就告訴將軍你知道吧。」
許攸頓了頓,向陳諾說道:「就在前些日子,袁公他因為上表長子袁譚為青州刺史,需要一個幫手,也就立馬想到了將軍。袁公在研討決定了後,便即著我前來宣布調令。怎麼,將軍你是不是覺得很吃驚啊?哈哈,我臨走前可是聽袁刺史說起,當初他在鄴城時就曾與將軍你說過這件事情的,說道他將來若為青州刺史,便要請你助他一臂之力的。怎麼,這件事情將軍是忘啦?」
陳諾面色有點難看:「這件事情我當然不會忘記,顯思都跟我前後提過兩三次了。不過,雖然一直傳聞袁公有讓顯思入主青州的意思,可如今袁公畢竟跟公孫瓚在渤海久戰,此時突然派出顯思,只怕不妥吧?別的不說,兵力上面如何維持?再者,青州雖然自刺史焦和死後,再加上百萬黃巾這麼一攪合,表面看起來是一盤散沙,可此地到底有諸如孔融、劉備等人鎮守著,要想在他們手上討便宜只怕很難吧?更何況,我還聽說公孫瓚在此之前也早已經指派了田楷等人據守齊國,根基也隱隱穩固了,要想撼動談何容易?想來袁公與公孫瓚久持不下之時開闢第二戰場,只怕不妥吧?以許大人之高明,難道就沒有進行勸諫?」
許攸聽來,嘿嘿一笑,甩手道:「沒兵馬?這不還有將軍你嗎,不然為何獨獨請將軍你幫助袁刺史開疆擴土?想來將軍解決了西涼張濟三將後,只怕是收攏了不少的人馬吧?便是隨便個數千萬把的,對於將軍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吧?至於孔融,那是軟蛋一個,拿他說什麼事?還有那誰誰誰,哦,就是那劉備,他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就沒有聽過此子大名啊,如何將軍對他如此器重,還單獨提出來?再有,那個田楷,不過是一個冒牌刺史,是逆賊公孫瓚隨便指派的一個小賊罷了,他就算在齊國呆久了,便以為拔他不起嗎?想來以將軍你的本事,這些不入流的傢伙又豈能是將軍你的對手?哈哈,將軍你這麼瞻前顧後,實在是太過高看這些傢伙了。」
許攸一頓,又即說道,「而而而……而最重要的一點,想必將軍你還不知。罷了,我在這裡一併告訴將軍,也讓將軍你樂樂。雖然這表面上看起來袁公與公孫瓚在渤海久持不下,有焦頭爛額的架勢,其實啊公孫瓚這傢伙只怕是要敗了。」陳諾一笑:「哦,許大人你為何如此自信?」許攸好不得意,低聲跟陳諾說道:「公孫瓚想要占領整個幽州,又要侵吞冀州,天下除了袁公看不得,還有一人將軍當不會不知吧?想來公孫瓚久與袁公大戰,此時也已經到了精疲力盡之時了,若這人再在他背後捅上一刀,你想這是個什麼結果?」
「劉虞,劉太傅!」
公孫瓚與劉虞同在幽州,兩人因理念不同經常是鬧矛盾,恨不能生吞了對方。雖然這些年下來劉虞勢力漸衰,根本不是公孫瓚的對手,然而,若是劉虞趁公孫瓚疲敝之際,在公孫瓚背後捅上一刀,的確可以加速整個戰爭的進程,扭轉河北局面。陳諾不可能不了解這一點,只是他,內心卻是不希望這種局面早日出現。
許攸見陳諾一口道破,便是嘿嘿一笑,向他點頭:「袁公與公孫瓚久持局面,攸想在年前冬季之時應該會有個結果吧?咱們且拭目以待。想來攸說了這些,將軍你也應該明白袁公他這時候插手青州之事,將袁顯思送到青州,又讓你來幫他掌控青州局面,實在是有他的良苦用心啊。當然,雖然說青州經歷過多次動亂,多數地方也因此殘破不堪,甚至有的城池連百姓也沒有,可此處到底也不是一無是處。說來曹操曹孟德,你應該是知道的吧?這阿瞞啊,呵,阿瞞就是曹孟德那小子啦。你可別說,他能夠起事靠的正是青州之亂呢。想來若非是青州之亂,讓亂兵殺了前刺史劉岱,如何能夠讓他順利接掌兗州兵馬?再說當初被他收降的百萬黃巾,居然最後被他整出來一支精銳人馬來,號曰青州兵。得得得,這阿瞞可了不得啊,連我這老友都要艷羨他三分啊。哈哈,這事情說遠了,我的意思是說,只要將軍有這個魄力,想要在青州整出些動靜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哈哈,就以阿瞞一事來說,陳將軍,這裡面可是有番大作為的喲,只要將軍努力把握,不怕沒有油水可撈。哈哈,攸在此就先行恭賀督軍大人高升,並祝督軍大人此去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許攸的一番話雖然有說客的嫌疑,不過是讓他進他們的圈套,但總歸來說不是沒有道理。青州之地雖然亂得不能再亂,可此地出精兵啊,若是能夠好好搜刮搜刮,正如許攸說的那樣不怕沒有油水可撈。再說,當初是他答應要幫助袁譚治理青州的,卻是話說出去,不可反悔。只是,陳諾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沒想到袁紹這麼等不及,這邊人跟公孫瓚開戰呢,那邊就惦記上青州的土地了。其實要是讓陳諾知道,袁紹之所以提前做出這個決定,卻是被陳諾給逼的。
陳諾,他到偃師不久就斬殺了西涼張濟三將,鬧出了這麼大動靜,甚至風頭都蓋過了袁紹,這讓他這個當老大的面子上如何過意得去?而恰時又有曹操擊退青州黃巾,向他要州牧的奏章傳來,這就更加讓袁紹的壓力倍增了。袁紹要對付公孫瓚,自然是不希望後面的兗州出亂子,也只能是無奈選擇與曹操妥協,將兗州丟給了曹操。他治不得曹操,但對付陳諾卻是不敢懈怠。他就害怕會冒出第二個曹操出來,要是讓陳諾在河南站穩了腳跟,只怕將來不好掌控啊。也正因此,他急需找一個理由將陳諾調離偃師。而正是他跟心腹逢紀密謀無計時,恰時身在鄴城的袁譚押運糧草過來,倒是一下子給了袁紹靈感火花,抓住了這個契機,於是將袁譚提拔為青州刺史的日程提前做了安排。而一旦袁譚上來,自然是急需找一個副手,也就順理成章的將陳諾給扯了進來。
這前後事情一順,陳諾倒像是註定要做這青州督軍了。
便是陳諾,被許攸一說,心裡也是一動,不免做了他想。他可比不得曹操有『抗旨不遵』的理由,更沒有曹操手中的資本,可以拿出來跟袁紹放在桌上談判。而他,就算是堅守偃師不走,可最終又能怎樣?最後除了引起袁紹對他更多的猜忌,轉而斷他糧草,跟他翻臉,還能有什麼?而若沒有了袁紹的接濟,他手上萬餘人馬如何養活?別說他現在占據了偃師,可偃師一帶早被西涼人馬禍害的不成樣子了,沒有個數年發展如何起來?這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他當時與郭嘉在鄴城畫策時,就已經定下了『先養望,緩稱霸』的戰略目標,既然已經定下了目標,如何能輕易更改?若是因為死守一個偃師,抗袁紹『旨意』而不遵,從而跟袁紹決裂,分道揚鑣,那麼第一步的『先養望』,別說養不成,只怕就要因此養死、養殘了。
「先養望,緩稱霸!」
陳諾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句,念著念著,也突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他不能辜負郭嘉,更不能致既定目標於不顧,憑藉自己的一口義氣而胡作非為。人家朱元璋再怎麼有氣性,他建立大明還不是一直堅守著一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才徐徐圖謀成功的嗎?想要稱霸,除了不斷的積累勢力,則是有個既定的目標,一步步去完成。哪怕,這個目標的路上有再多的艱辛,再多的辛酸,這多的污穢,也得忍忍忍!
陳諾笑了。
許攸一句話說完,便是不再言語,就等著陳諾的反應。臨別時,袁紹就跟他反覆交代,讓他要細心觀察陳諾,不管是陳諾最終答應也好,還是借理由推辭也罷,要他認認真真的觀察陳諾的舉動,看他是否真心的聽從他的安排,認他這個河北之主。便是不說,許攸心裡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如果陳諾一個糊塗不答應怎麼辦?這件事情可是實在不好說啊,人家曹操離了袁紹的掌控後便硬朗起來了,還直言向袁紹討要兗州牧。若是陳諾也學起他來,占了河南之地,不奉河北命令,這卻如何是好?畢竟,陳諾可是有河南尹的身份在身,雖然因為丟失了印信這個河南尹也打了折扣,可他到底是朝廷正式任命,怎麼說比起袁紹那個『詔書一封,邟鄉侯印』所上表的官員來得有力啊。許攸就這麼一通瞎想著,忽然看到陳諾嘴巴一動,笑了,他也是愣住了。陳諾這是何意?
陳諾一拱手,說道:「許大人的好意諾全明白了,這油水有沒有不知道,但諾知道許大人全為諾好,諾是感激不盡。大人放心,若我到任青州,果然能夠有油水可撈,卻是不會少了大人一份!」
「有意思,我喜歡!」
許攸眉頭一挑,看了陳諾一眼,嘴上不說心裡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錯,知道巴結我對他有莫大的好處,便是我隨便在袁公面前美言幾句也有得他好處的。哈哈,他既然投之以桃,那我便報之以李吧,回去之後當為這小子在袁公面前多說幾句好話。」
許攸想著,手上一拱,說道:「督軍大人果然豪爽,我喜歡,哈哈!」
陳諾亦是仰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