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故人來
其實黃巾渠帥徐和被文丑殺了後,其餘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不知所以,根本就沒有抵抗的心思,只是沒命的亂跑。這樣一來,黃巾完全處於被動局面,被砍殺者難以數計,也只有少數的僥倖逃命,但已是四處潰走,這支黃巾也算是完蛋了。
亂戰中,文丑提刀連砍數人,刀頁都砍卷了方才將大刀扔開,埋怨道:「這傢伙雖然使著不錯,砍起人頭來也是頗爽,但就是容易卷口,還是長槍好使!」又即讓人取了他趁手兵器長槍,長槍在手,接連連刺數人。遽然勒馬,看看黃巾都跑得差不多,方才一舉槍,向左右喝令:「不必再追了!」他這裡聽說城內也有人馬出來,便即收拾了回身,立即望平原城趕去。
還沒有到平原城,只見城門洞開,袁譚親自立於城口,帶著眾將士在等著。文丑二話不說,驅馬上前,看看將到,立馬棄了馬匹,孤身下馬。當然,手中倒是沒有空下,提了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過來。遠遠的,將腦袋一拋,長聲對著袁譚拱手說道:「大公子!賊人徐和首級在此,請驗視!」
咕嚕嚕的腦袋一滾,灑了一地的紅色,袁譚看也沒有看,聞到濃重的血腥,眉頭微微一皺。倒也沒有怪他魯莽,只是上前來兩步,哈哈一笑,說道:「文將軍未入我平原城門,就已經馬不停蹄斬殺了賊首,驅散了賊眾,實乃不世悍將也,當記大功一件!城內已為文將軍以及諸位略備了薄酒,望將軍等不要嫌棄,請隨某入城。」
文丑倒也不客氣,一點頭,扯著步子就隨了袁譚入了平原城。說實在的,袁譚看著文丑彪悍的身影,心裡也是極其的愉悅:「有文丑在,我平原可保!」入了城,酒席也已經擺上,席間袁譚不免要勸文丑多飲幾盞酒。文丑心裡暢快,倒是來者不拒。袁譚則趁機問了渤海形勢,說渤海目下他父帥占了上風,否則也不能這麼快抽出人馬讓他來青州助戰。又說這邊事情不能久拖,當速戰速決,是以他在平原也不會逗留,立馬會發兵東向,以尋求早日跟田楷等決戰。
雖然說速戰速決袁譚他很是樂意看到,畢竟早一日殺了田楷,得了青州,他袁譚才能早一日心定。然而,只是想到以文丑這麼風風火火的速度,又似乎太快了些,心裡不免有了些許的擔憂。畢竟,文丑解決的也只是一夥小小的黃巾,而田楷他們又豈是黃巾可比的?理性告訴他,把敵人看得太過簡單,似乎不是好事,只怕要吃虧。他雖然少有插足戰事,但與陳諾在一起共事久了,也多少難免受到陳諾的影響,對於此事有了敏銳的判斷。不過,此時要想勸他,只怕又因此壞了他的積極性,使得他怯首怯尾,無法幫到他。而他,此時又急需他的幫助,是以不好明說,只是間接的提醒了他幾句,讓他切不可大意。
文丑才不理會呢,在他看來,賊人再多,那也只是他槍下的亡魂。除此無二。
第二天,文丑早早的拜別袁譚,又即起兵殺向東面的漯陰。漯陰傳來消息,說是田楷的先鋒部隊,已經拿下了漯陰城。等到文丑部隊開到漯陰城下,漯陰城內田楷的先鋒部隊倒是緊閉城門,不與戰。不過,他不開城,文丑就不停的使人罵戰。這一罵,守城的賊人就坐不住了,媽的巴子,直接開城殺了出來。
文丑要的就是他這麼做,眼看他帶人出城,他是二話不說,拎起長槍,孤身就沖向了敵方陣中。陣前田楷一方的先鋒將軍,尚未擺好架勢,突然看到對面就有一人一騎直接沖了過來,實在不合乎規矩,兩眼一直,立馬拍刀喝問:「來將何人,可先通名!」然而,文丑哪裡理他,仍是打馬不停,望前直衝來。
馬背上的先鋒將軍看他這個架勢,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慌亂了,居然忘記要迎戰。眼看他就要衝了來,他又是扯起嗓子,舉刀向文丑喝問:「來將……啊!」還沒有問出,文丑手臂一抖,長槍突刺,直接將他要說的話塞進了喉嚨,一槍將其搠下馬背。「吼!」兩邊將士甚至來不及反應,看看主將已死了,皆是面色慘白,想要迎戰已經沒有了膽量。再加上此時的文丑在將他們的將軍殺了後,還吼聲連連,一路馬不停蹄又即連殺數人,血濺五步,看起來就像是殺人惡魔,將他們最後那一絲膽量也給抽了去。也不知誰大叫了一聲,眾人皆轟然四散。
「殺!」文丑的命令傳來,他的那些部下也跟著動了起來,他們向著四周散開,像是抓魚似的,手起刀落,對著餘下的敵人進行殘酷的屠殺。當然,逼急了,守城一方還是有不少反抗的人,但他們主將都死了,他們就算支撐下去也是沒有意義了。如此一來,這裡的賊人不過半天功夫就被文丑的人馬給平定了,簡直如風捲殘雲的乾脆。隨便打掃了戰場,文丑的部隊也就開進了漯陰城。
可憐小小的漯陰,經過數場戰鬥,已是滿目瘡痍。
文丑當然不會在漯陰多做停留,在他的設想中,這些善後的事情自然是通知袁譚,讓袁譚派人來處理。而他,他要做的就是攻略下一個城池……東平陵!
身處漯陰的前鋒一部人馬被文丑一口氣給吞下,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消息傳到了田楷他們的耳里,讓田楷和孔融兩個也是著實吃了一驚。田楷手上一顫,駭然道:「賊人來得何其之快!我軍探馬前幾日探到的消息尚且是平原城被黃巾那幫餘孽給圍困著,不敢出戰。我等因為這個消息,這才緩緩收拾人馬,將東平陵數縣先行擺平了,方才派出一部人馬到的漯陰,以為探路。只是哪裡想到,不過眨眼之間,平原城下的黃巾一部餘孽被滅不說,且賊人還趁勢殺到了我漯陰城下,將我先鋒守將殺害,實在出乎我之預料。如今看來,袁紹那邊雖然跟公孫瓚在糾纏著,卻也並沒有放棄青州,仍是派出了人馬趕過來增援。只是可惜了,我等原準備是先行與黃巾賊人合作,拿了平原,這樣賊人就算是援軍到了也是無濟於事。可是如今看來,我們到底還是慢了一步,被賊人先下了手不說,還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想要順利拿下青州也非易事!」
孔融點了點頭,說道:「確非易事!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看我們也不能坐守東平陵了,準備準備,與賊人開戰吧!」田楷聽來點了點頭,拳頭轟然落到了木案上。本來,以他們的情報,賊人在拿了漯陰後,怎麼說也得消化消化,所以最遲賊人也得數天後再行起兵。只是他們哪裡想到,賊人拿了漯陰,只在漯陰稍稍的休整了一天,便立即再次出兵了。出兵就出兵吧,其他城池皆不管,直奔了東平陵而來。當然,文丑他可以忽視其他城池,但攔在半路的台縣他不能不管。所以在攻擊東平陵之前,他必須拿下了台縣。
田楷他們本欲是起兵殺奔漯陰,直接殺到漯陰城下的,如今又被敵人先走了一步,他們也只能變主動為被動,半路將人馬留在了台縣,以備文丑的犯敵。一天後,文丑的人馬就已經殺到了台縣城下。田楷兩個想要殺敵銳氣,敵人一到自然也就帶兵擺開陣勢,與敵對峙於城下。文丑要的就是這種乾淨利落,正好省了他叫戰了,也立即擺好了人馬,親自在前壓陣。
陣前,田楷抬起頭來,看清了對方所打的旗號,方才捋須說道:「原來是袁紹手下大將文丑,怪不得如此蠻狠,一路這麼快就殺奔到了我台縣城下!」孔融鼻子一哼,說道:「不過是一莽夫爾,何足道哉!」他這邊,已經有一將扯馬上前與文丑殺開了。只是可惜了,還沒有三五回合,那將一聲慘呼,被文丑一槍直接挑下馬背,死得窩囊。
全軍震動。田楷這邊,立即又有一將出去迎戰。然而,這將在文丑手上沒有走過七八個回合,再次被文丑挑殺於馬下。這樣一來,田楷這邊全軍再次剔然,而文丑一邊則是轟然叫好,士氣大震。田楷鼻子一哼,又即接連派了兩員戰將出去,但無外乎,皆被文丑順手殺了,還不帶喘氣的。文丑此時也是殺得不耐煩了,向田楷軍中叫道:「若然都是這樣不堪一擊的飯桶,不如且一起殺上來吧,也省得本將軍一個一個送你們上西天!」
他此話放出,立馬惱了孔融身邊一員戰將。
「呔!此人好生狂妄!」那人大叫一聲,扯馬走出,向孔融一拱手,說道:「大人,請讓末將與賊人一戰!」孔融抬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愛將宗寶,心下便是猶豫起來。想來他身邊難得有幾員戰將,而宗寶跟他日子也不少,對他頗為忠誠,他對他也很是看重的。如眼前的局面他哪裡看不出來,這賊人文丑好生厲害,便是宗寶只怕也不是其敵手,是以不想讓他衝出去送死。本想不讓,但一想田楷一方接連損失了數員戰將,他這邊要是不派出幾個意思意思,又實在說不過去。只是,要放宗寶,實非他心裡之所願,這卻如何是好?
也就在他猶豫之時,宗寶卻已經出戰了。
宗寶身為孔融愛將,被孔融寵慣了,脾氣是有的,哪裡聽得下文丑囂張的話?雖然他是看見文丑的厲害了,也心知此一出戰必將是九死一生,難逃性命,不過他同時對他自己的武功也很是自負,並不以為他就能輸給文丑。是以,他等不得孔融的是否答應,放下一句話,立即是扯馬挺槍,直接殺奔了過去:「賊將休要猖狂,欺我北海無人耶?你宗寶爺爺在此,這就要讓你看看你爺爺的本事!」
刷!兩槍相交,兩馬相錯,各出了一槍。
這一槍,文丑並沒有覺得什麼,頂多覺得眼前這廝比起先前幾個窩囊要好得多,力氣不小,反應也算靈敏,除此無二。倒是宗寶,雖只一槍相交,卻足以讓他震撼。敵人剛才那一槍舉來,雖然他早已經有了準備,然而當他一槍應付下去,卻分明顯得十分的倉促,一個不好差點就被敵槍給掃落下馬。而兩槍相交過後,他的虎口仿佛被對方打在他槍上的力道給震碎皮肉,而手臂也是受了對方力道的衝撞,震麻難受,差點一個不穩,長槍就要脫手而飛。
頭額上,汗珠滾下,捏槍的手臂,微微顫抖。
但宗寶並沒有認輸,也並沒有氣餒,立即是扯著馬,喊著殺,望著文丑這邊直衝而來。文丑鼻子一哼,亦是一句也不說,揮起長槍,望著宗寶身上就是好一掄的狂殺。刷刷刷,咚咚咚!長槍在上面走著,馬匹在胯下攢動,兩人這一殺,血光四起,塵埃騰空,只看得他人眼裡都是一片迷亂,瞬息之間緊張得呼吸都為之片刻窒息。
「啪!」一槍起,血飛舞,廝殺中的兩人,在走過了十幾個回合後也終於分出了勝負。
宗寶,口裡狂噴出一口血,手撫著肩膀上的傷口,拖著長槍,拽馬倒走,直接逃回了本陣。文丑收了槍,看看賊人的士氣已經差不多崩潰了,他是二話不說,再次手舉長槍,槍尖望前方一指,喉嚨里咆哮出一字:「殺!」
殺字震天動地,立即引得他身後無數人馬攢動。
「不好!」在看到宗寶吐血而出的那一刻,孔融的心一緊,本能的扯馬上前兩步,對於宗寶的傷勢極是關心。然而,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宗寶這一敗,他們一方的士氣再跌,哪裡還有功夫理會個人死活。田楷臉色一變,眼看賊人在殺敗宗寶後就要揮軍攻擊,他也立即喝令左右接戰。雖然是有許多人馬殺了上去,然後,在接觸文丑軍的那一刻紛紛潰敗,顯然是士氣低落,無法抵抗。田楷心知再要鏖戰下去,只怕自己這邊要吃虧,立即是勸住孔融,與孔融說道:「賊人氣勢囂張,我等可暫回城,避開賊人兵鋒!」
孔融看看宗寶逃回陣來,心下稍安,此時聽田楷一說,也是動容。抬頭一看前方潰敗的速度,也是駭然,知道抵擋不住,連忙點頭,表示同意。他這邊匆匆回了城,不及收納城外的潰兵,只好將城門緊閉,活活的將其他來不及進城的全都拒之於門外。那些在門外的,可憐入城不得,回頭又無法抵擋文丑的兵鋒,只能是四散而走。有幸運的逃了生,運氣背的,直接死於賊人馬蹄刀刃之下。
田楷進城,來不及回縣寺,立即又跟孔融兩個登上城樓。看看賊人殺到了城邊了,立即是喝叫左右放箭,以壓制賊人的勢頭。不過,失敗已經是註定的事,他們不承認也不能了。看著自己的人馬被賊人四處追逐殺戮,卻無力去救護他們,田楷是怒目吞聲,咬牙砸拳,蓬蓬有聲。孔融站在旁邊,連連搖頭,閉目不敢再看。
等到城外人馬被徹底殺散了,文丑一方也就收攏士兵離城十里下寨,城內外暫時得到安靜。
田楷等都回了縣寺,帶的都是憤怒和挫敗。孔融因為宗寶受了創傷,不免要讓軍醫為他包紮傷口,好好休息。他這邊,在安排了宗寶後,也就來見田楷。他兩個互相一見面,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高傲和自信了,皆是一臉的衰色。
孔融搖頭道:「本以為袁紹手上就一個陳然之,如今看來,是我等小看他袁紹了。袁紹如今才派出一個文丑,領了七八千的人馬就將我們一戰大敗至此,我等要想對付他,談何容易?」田楷勉強一笑,說道:「或許賊人並不可怕,而是我們太過大意了,這才著了賊人的道兒。看來,文丑此人不可小覷,我們要小心應付。」孔融點頭道:「看來也只能這樣!」
等到休整了幾天後,田楷和孔融開城與文丑再戰。這一戰,雖然沒有上次敗得窩囊,然而,也差不多,反正是敗了,而且是大敗。賊將文丑就像是一頭殺人的機器,根本就不怕死,每每沖在最前面。將軍不怕死,士兵自然也就沒有孬種,一個個跟著殺出,士氣大振。這樣一來,田楷這邊根本就無法抵抗,節節敗退,要不是身後還有城能入,只怕有去無回了。
田楷徹底氣餒了,再打下去,只怕沒有好結果了。
孔融在旁亦是苦皺著眉頭,說道:「賊人勢頭太甚,只怕難以應付,看來……我等如今唯有暫時避其鋒芒,不與賊戰。」田楷輕嘆一口氣,點頭說道:「再戰下去,只怕士氣徹底打沒了。只是,我等不戰,賊人難道會等下去?依他的架勢,只怕是一天也等不得,到時必然伐木造械,與我等來場硬戰。守城我倒是不怕,只可惜我等所處台縣城城池低矮,於我守城一方助益無多,只怕難以應付。」孔融連忙說道:「台縣不足以守,我等何不棄台縣,回守東平陵?東平陵城池幾經修葺,我看足以自守。」
田楷聽來,想了想,輕嘆了口氣:「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他們這邊商量定了,也立馬分頭行動。一日後,他們半夜悄悄從台縣城撤了出去,直接奔赴東平陵了。倒是文丑沒有料到這點,事先也沒有讓人多加提防,等到他第二天領兵出來,要與賊人一戰,卻是撲了一空。不想城門先開了,城內老者攜幼,開城投降,並說了田楷等棄城而走的事情。文丑雖然是空得了一座城,心裡卻著實不爽,大叫道:「我要他空城作甚!」怒從心起,揮起一槍,直接挑殺一人。
被他殺的不過是一個手無寸鐵的百姓,且還是一個年老長者,在百姓之中算得深浮人望。他這一死,他身後的百姓皆都是嚇做一團,轟然亂走。文丑看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令人馬撲殺百姓,鮮血流之四地。那城內尚有些百姓處在城頭觀望,眼看著文丑一方行兇,他們也是嚇得要死。有四散逃逸的,有本能想要去關閉城門,拒敵城外的。
本來,文丑在殺了城外許多百姓後心裡的火氣稍稍消了,就要帶著人馬趕緊追擊。只是他恍然看到台縣城城門關閉了,他是怒從心頭起,立即是喝叫士兵撞城。這樣一來,城內百姓慌了,也不敢抵擋,吩咐從其他門戶出去,等到文丑讓人砸開了台縣城,城內幾乎為之一空。文丑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放任士兵劫掠,等劫掠一空後,又即讓人放火,將台縣城付之一炬,方才帶著人馬上來,望東平陵追去。
可憐那些躲避出去的台縣百姓,本以為官兵進城沒有他們的蹤跡,也就撤了,只沒想到居然走後還放火,弄得他們連家都沒了。可憐哭,也找不到哭的人了。
文丑這邊一路攆來,直接殺奔東平陵城下。此時的東平陵城頭,布滿了守兵,快文丑一步,田楷和孔融兩個進了東平陵城,又緊急加固了城防,收攏了左近的人馬,得兵兩三萬,準備跟文丑在東平陵繼續耗下去。
文丑在城下,連日叫戰,皆都得不到賊人應承,那是氣的肺都炸了。他騎著馬,仰頭看著東平陵高大的城牆,那是眉頭緊皺,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要是跟賊人硬拼硬的野戰,他文丑是當仁不讓,也絕不退縮。可要是攻城戰,實在非他所長,也沒有那麼多的兵力耗費在這上面。但賊人始終不接仗,他也不能繼續耗下去。等不得,只好是硬著頭皮,叫人伐木,準備攻城器械。
於數日後,文丑親自在前指揮,井闌和雲梯全都推上,開始了強攻。本以為,憑藉東平陵高大的城牆,他這邊一定是沒有便宜好討的,要想攻破城池,難之又難。而就算是田楷一邊,對於賊人此舉,亦是嗤之以鼻,怠慢應對,以為以東平陵之堅,完全可以阻擋住敵人。只是,其結果,不但出乎文丑的預料,亦是讓田楷和孔融兩個大跌眼鏡。
當文丑一方展開進攻,田楷一方守城的人馬就已經有了膽怯之色,他們之中多數人都是見識過文丑在台縣城下連殺數人的威風,就算是回到了東平陵,亦是一直對文丑心有餘悸。如今,文丑再次攆到東平陵城下,而且準備強攻,他們的心在那一刻再次遽然一縮,膽氣隨之散去,稍稍抵擋就有人開了小差,外後就退。
這微妙的變化,也立即被文丑給撲捉到,文丑心下大喜,趕緊是催促後面人馬,增援前方。不過半天功夫,就有一面被文丑人馬突破殺上了城牆,士氣大振。田楷看到,不敢猶豫,親自帶著人馬殺了上去,方才將這星星之火給撲滅,將賊人云梯給推倒。田楷這方士氣稍稍恢復了些,文丑看看再也沒有任何便宜可占,而攻城人馬損失慘重,只好是鳴金收兵,退了下去。
站在城樓上的田楷,想到先前一幕,心裡便是一寒。
他回到縣寺,與孔融商議道:「本以為,我憑藉東平陵高大的城牆,還有數倍於敵的兵馬完全可以堅守此城,以待敵變。可如今日形勢看來,我之兵馬因台縣一戰士氣損失殆盡,至今沒有恢復,如何能戰?今日若非我親自帶隊,稍稍提了些士氣,只怕賊人就要一舉攻破我之城池了。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是讓外人笑話死了?哎,如此形勢,又該如何是好?是守,只怕難以抵擋;是退,我們又該退到哪裡?」
東平陵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底線了,如果這裡也守不住,濟南國他們也就丟了。丟了濟南國,他們後方齊國和北海同時暴露在了賊人的眼皮子底下,這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局面。他們這次起事,一心吞下青州的,如何能跌這麼一個大跟頭,說什麼也過不去。孔融何嘗不是,他當然不願意就此撤出去,可今天的形勢他也看到了,自己這邊的人馬根本就不能用啊,如何退敵?
兩人苦皺著眉,也商議不出個所以然來,方才各歸各處,散了。
田楷想想今日的情形,不放心,自回了軍營休息,想要親自坐鎮,明兒給他們打打氣。只他也是睡不著覺,晚上捧著竹簡在讀,昏昏然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突然頭一歪,枕著竹簡就打起了瞌睡。睡夢中各種夢境紛至沓來,也正是他夢得深時,忽然耳邊傳來嘶喊聲,像是有人在說走水了,他還道如何就走水了,還在問自己呢。正不知所以然,忽然被人推醒來,抬頭一看,只見帳外火光沖天,好不駭人。
「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士兵連忙向田楷說道:「大人,是走水了!」
哦,原來剛才不是在做夢,是真的走水了。田楷連忙起身來,掀開帳篷,只見遠處火光騰空,像是燒著了幾處營帳。只是,燒了幾處帳篷也就罷了,自然有人來救護,可是那一聲聲的嘶喊,刺耳得很,又是怎麼回事?張耳仔細一聽,只聽嘶喊聲來,甚至還夾雜著兵戈相擊之聲,聽到人耳里好不舒服。
到此,田楷臉色作變,心下駭然:「哦,原來不是簡簡單單的走水,是炸營了!」士兵突然炸營,這並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一星之火,燃遍全營,後果不堪設想。其實他不用問也能知道,這些士兵突然炸營,相信也是跟今日一戰有關。他們之中多數人應該是對目前戰局保持憂患態度,怕文丑殺入城來,他們就要沒命了,惶恐難安。在此之時,只要有一兩個心生異心之人在旁煽風點火,也不難將他們的惶遽不安引發出來,乃至鋌而走險,放火燒營。而他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故意磕碰兵刃,大呼大叫,目的就是要弄亂他人的心,以為都反了,好讓他們在混亂之中逃跑。
田楷一念至此,不敢耽誤,立即是帶著心腹人馬趕到起火地點,將之撲滅,並將那些大呼大叫,故意鬧事的全都就地斬殺了。這樣一來,方才稍稍鎮壓住了其他那些蠢蠢欲動的士兵,平息了這場動亂。雖然說,事情是過去,田楷卻是越想越害怕,等到第二天將此事跟孔融一說,孔融也是坐不住了。
「士氣無存,人心難安,如何是好?」孔融長嘆一口氣,看向田楷:「想來昨晚上突然炸營雖然是被田大人你給及時鎮壓了下去,然而,若不能及時補救,讓眾人心安,有這第一次,只怕還會有第二次……」
「補救?如何補救?」田楷一問,也立即將孔融問啞了。要讓他做學問還行,振奮士氣這樣的事情,實在是非其所長,所以只好是將眼光再次回投給了田楷。田楷一搖頭,說道:「要想振奮士氣,只怕不是說說的事情,是需要一場翻身硬仗打出來的。只是,眼下情況……哎,實在不利於我等啊。想來,我等為了避開自己的短處,已是收斂人馬入城不再與賊人戰了,可是其結果如何呢?最後被賊人數千人差點還攻破了我東平陵防線。哎,看來我之士氣已然不可用,若是再繼續勉強,一旦兵變,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孔融聽來亦是皺眉,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他們兩個雖然是計劃著想要退兵,但也只是說說,畢竟一旦真的退了,只怕又難以善後,是以猶豫再三,耽擱了下來。這一耽擱,眨眼去了十幾天。這十幾天裡,城下倒是沒有什麼動靜。雖然說,文丑先時一陣強攻差點就殺到了賊人城頭,可最後到底被殺了下來,且還損失了數千的人馬。這數千人馬對於文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也是心疼的要死。他左右一合計,強攻東平陵不是不可以,但就是他的人馬太少了,如果能再有外援,倒是不怕拿不下東平陵。
文丑這麼一想,也立即聯繫到了身後的袁譚。袁譚城內可還是有數千的人馬呢,如何不調了來支援這邊,放在後面也是白白浪費了。文丑於是不客氣作書一封,派人回去,向袁譚借兵。袁譚說起來,留在自己手頭的人馬有個三千左右,又因為殺散了黃巾,趁機擴充了些,目下手上也有個五六千的樣子。他自己手上的人馬自己帶著當然舒服,要是給了別人,那就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當然,文丑向他要兵,他不好不給,到底是將新近收編的兩三千人馬交了出去,讓他們趕赴東平陵協助文丑。
文丑等了這麼些天,沒想到等到的全是些新兵,毫無戰力,且還只有這麼一點,不夠他塞牙縫的,實在不爽。不過,他也知道袁譚身邊人馬本來不多,他能夠騰出這些已經很是不錯了,他也該知足了。在準備了這些天后,文丑也是卯足了勁,準備對東平陵進行一次全力的攻擊,務必要一舉將之拿下。
文丑這些天來沒有動作,並不代表城內的田楷和孔融就放下心了。反而,他的沉靜,讓他兩人更加的不安。
「暴風雨前夕……總是這麼安靜。」
站在城樓上,孔融如是跟田楷說道。田楷憂心的看了城下一眼,點頭說道:「誰說不是啊,他都沉靜了這麼些天了,外表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怕暗地裡是在調運兵馬,準備一鼓作氣拿下我東平陵呢!」孔融蹙著眉,正欲開口,忽然看到城下有了動靜,便是吃驚的看向田楷,問他:「那是何人?」
城外,有一騎馬跑來,似乎是試圖靠近東平陵城門。然而,那在外圍的文丑人馬,他們的巡邏兵在發現了這一動靜後,也立即從著好幾個方向殺出了不少的人馬,連連呵斥,準備要將他攔住。然而,對於呵斥之聲馬上人是充耳不聞,仍是忘我的望著城這邊奔來。他的舉動立即引來那些人馬的不忿,紛紛的扯動弓箭,刷刷的向著馬上人攢射而去。
馬上人馬不停蹄,仍是往前奔去,對於那些射來的箭,他是在著馬背上左右閃躲,甚至吊在馬腹邊,將之一一躲過。
「來而不往,非禮也!」馬上人伸出手,一連拽了敵人射來的兩三支箭羽,扯了馬鞍旁邊的一支弓,將這兩三箭一齊搭上。人在馬背,馬不停蹄,忽然回過身來,將手中弓弦扯彎了,對著後方的追兵,就是一頓啪啪啪的射。
三支箭,如連珠似的,立即望著追來人的當胸射去。這三箭雖然在一個弓上,說來也奇怪,三支箭,突突突,連環而出,分殺三人。這三人一味的迎上來,根本就來不及躲避,著了箭,慘呼一聲,立即滾落下馬。他這一出手,也的確是嚇煞了其他追上來的,本能的將馬稍稍落下。而就在這一瞬間,前面在跑的人,也立即抓住機會快馬亂奔,又跟他們拉下了一段距離。
城頭上孔融眼神不好,又距離得遠,一時沒有看清來人,便開口問田楷。田楷呆呆的看了片刻,也是沒有認出來人,只是搖了搖腦袋。倒是孔融此時看得真切,激動著身子,連連催促:「快快,快放下吊橋,開了城門,接應來人入城!」
對於孔融的舉動,田楷雖然不解,但聽他這麼一說,想必他是認得此人的,也就不再二話,立即喝令叫左右放下吊橋,開了城門。現在的形勢也的確容不得他們稍稍猶豫的,要是耽擱下去,其人都跑到城門邊了,而城門未開,後方追兵又來,則就麻煩了。城下那人本欲是要邊跑邊叫城的,好在他舉眼一看吊橋已動,心放了下來,不顧一切的望前扯馬而去。
他的馬,看看已經快到城門前了,可吊橋還在放到一半,也實在是急煞個人。等了瞬息功夫,其人看看身後的追兵就要殺上來,相距已經不遠了,要等吊橋完全扯下他再進城只怕已經是等不及了。他一扯馬,往後退了退,突然一聲呵斥,重重一拍馬屁股,手提韁繩,駕著馬望前直衝。馬在他胯下長嘶一聲,撩起四蹄,望前突奔而去。如行雲流水一般,直接跨過還沒扯到底的吊橋,一縱身就閃了過去。而恰時,賊人的追兵已到,看看就要追上,突然被他縱過了吊橋,無不氣餒大叫。
有那麼一個不識趣的,也學著其人,扯馬往後而去,拍馬想要衝橋。然而,也不知是馬沒用,還是他操控馬的水平不到家,到底差了半寸,馬沒帶著他跨過吊橋,倒是將他連帶著撞在吊橋厚重的木板上,直接給碰彈到一旁,嚓的連人帶馬落入了護城河。那城上,孔融看看其人已經過了吊橋,追兵又到,趕緊是喝叫左右連忙扯起吊橋,又讓人在城頭放箭,逼退那些追兵。這些追兵人數不過幾十,要想硬闖當然不行,眼看著過不了護城河,頭上又有飛矢,他們不敢耽擱,趕緊是將身退後,打了聲呼嘯,迅速撤了去。
城下的一幕田楷看在眼裡,眼看著眾人都退了下去,方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同時對於剛才那人的表現表示驚訝,訝然去問孔融:「孔大人,剛才那人是誰,如何有這般本事,你是認識他嗎?」
孔融哈哈一笑,甚是得意,說道:「說起來,這人還是我一故人呢。其人在我被困都昌城時,就曾幫我孤身出圍,去平原搬去救兵。只是可耐我孔融一時看走眼,誤以為劉玄德乃信義之人,故而求救於他,沒想到他最後不但沒來,還要害其人。好在其人誤打誤撞,最後不想請來了陳然之,這才解了我都昌之圍……」
說到這裡,便又笑道,「不說了,田大人與我下去,我這就將他引見給田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