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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一看,終究有什麼不一樣了。
秦罹站在祠堂門口,迴廊檐下有雨水滴落,綠意青蔥。男人一身沉靜,眯著黑眸看著那兩塊牌位被下屬妥帖帶走,目光沉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光柱落在肅穆的祠堂里,能看見空氣里細小的浮塵,供桌上整齊的牌位掩在其後,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細紗,看不真切。
良久,秦罹動了,黑眸瞥了那邊一眼就收回,隨意的關上了祠堂的大門。厚重的大門掩上了一室的沉悶,也將過去的夢魘丟在裡面。
許昔流察覺到男人情緒有點不太對,雖然對方此刻表情堪稱平和,但大約是心境上的沉重。他重新牽上對方的手。
輕輕捏了捏。
秦罹扭頭看他,輕輕勾了勾唇,也跟著反捏回去,好像找到了什麼樂趣似的,一邊感受著青年指腹上的柔軟,一邊道:「現在我們以後都不用回來了。」
沒了父母的牌位,這裡對他來說最後一絲留戀的東西都沒有了。
至於祖父,對方所看重的、甚至要用人血堆砌的秦家名聲,在他眼裡什麼也不是。
秦罹眯了眯眼,壓了壓心裡的陰暗想法。
許昔流沒察覺到別的,聽了男人這句話,很為對方感到高興。他走在青磚上,注視著腳下,小心繞過了一道積水,卻差點沒把身邊男人擠到另一處淺淺的水窪里。秦罹攬住他的腰,嘆了口氣,眉宇間的鬱氣散了個乾淨。
「許醫生別光看路,也記得看看我。」
他抬起青年的下巴。
許昔流瞥了眼男人的褲腿,看見那昂貴的西裝褲上沒有濺上水,才放下心,轉而笑眯眯的望向男人。
「這裡雖然漂亮,但我還是更喜歡山莊。」許昔流金絲鏡片後的桃花眼眨了眨,「回去後,我們去山莊後面泡溫泉吧,我上次感受過了,很不錯。」
秦罹一挑眉:「這是許醫生的邀請嗎?」
「你覺得是就是。」許昔流微笑,意味深長。
秦罹盯著他,蠢蠢欲動,許昔流瞥見了對方眼裡的意思,笑的更好看了,但動作卻是不容置疑,輕輕捂住了對方的嘴。
「秦先生怎麼還跟餓了幾天似的一勾就上來,」他意有所指,很快便在男人反駁的關頭再度出聲打斷,一本正經提起正事,「不是說還要掃墓嗎,不去?」
秦罹被勾的心痒痒,但是他的醫生愣是不讓他嘗一口,只得無奈的咬了咬對方的手指,惡狠狠:「去!」
許昔流笑笑,兩人相攜離開。
快回到東院的時候,半路上出現了不速之客。
坐在輪椅上的秦章遠望著他們倆,穿的人模狗樣,如果不是腳上和手臂上的石膏,大約還能讓人感受到他刻意做出來的那分儒雅慈善,然而被這一襯,頓時就多了幾分假心假意。
對方明顯是在這專程等著,就知道他們會出現在這。
秦章遠看著他打心底厭惡的侄子,還有男人旁邊他一手安插過去,到如今都安安穩穩的醫生,猜測徹底成真,嘴角弧度不覺更大了點。
「好侄子,怎麼一來就把老爺子惹生氣了?」他假惺惺寒暄,「如果不是我去勸了勸,老爺子今晚可能都睡不著覺。」
秦罹面無表情,輕嗤一聲。
「你還有心情和我說有的沒的,看來傷勢恢復的不錯。」
表面上說是傷勢恢復的好,實際上兩人都知道這話之下的含義。畢竟秦罹這些天一直都沒鬆懈打壓秦章遠一派,從前忌憚秦罹瘋病而倒向秦章遠的一些手握股權的秦家旁支老人,也逐漸看清了跟著他才能安穩,他穩坐秦氏,對方此刻不焦頭爛額就不錯了,還有心情和他扯有的沒的?
秦罹眯了眯眼。
果然,下一秒秦章遠的眼神就狠起來了,帶著幾分恨意,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壓下去,臉皮有情緒險些控制不住的僵硬。
秦章遠沒再開口,而是目光緩緩移到許昔流身上。
他在這等了有一會兒了,遠遠的看到兩道身影走過來,很親密的樣子。看清遠方人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成真了,秦罹的的確確是喜歡上了這個他安插過去甚至都不怎麼重視的棋子。
男人的手摟在青年腰間,低頭說著話,哪怕距離不近,秦章遠都能瞧見他那瘋狗一樣的侄子臉上居然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好得很!
秦章遠盯著看著他眼神閃爍的青年,嗓音忽然和藹了,意味深長:「沒想到許醫生居然也來了老宅,看來醫術真的很厲害,以至於我的好侄子都離不開你。我的胳膊自打意外過後一直都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許醫生方便不方便給我看看?」
他話語不緊不慢,聽上去只是普通的詢問罷了,但許昔流卻從其中聽出來了幾分威脅的意思。
尤其是反派直勾勾盯著他的時候。
秦罹一瞬間面色就陰沉下去了,陰惻惻的:「我看你的另一隻胳膊和腳也不想要了。」
秦章遠聞言臉色鐵青,氣的咬牙。
但還是堅持盯著許昔流,盯的秦罹很想上前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
許昔流知道身邊的男人動怒了,他連忙悄悄從背後捏了捏對方的胳膊。
表面上卻是鎮定里透出幾分顧忌和害怕,連聽見反派的話後身體微微僵硬一下的反應都顯示著他此時此刻心緒的不寧。許昔流餘光瞥見反派看著他的審視目光帶著點滿意,心料他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