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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昔流連忙上去打算搭把手,可他還沒來得及靠近,一邊愣住的傭人們就反應過來,搶先了一步,七手八腳的圍著將秦罹架著到了床上。
許昔流於是停下,目光跟著看過去。
這時候他才有空瞧了瞧屋子裡。
房間混亂不堪,不止是人雜亂,擺設也是。
桌子上的擺件多數都到了地上,門口有剛才才戰損的玻璃杯,以及歪扭倒地的輪椅。那邊還有一灘水漬,以及好些藥片,白色的藥片落在水裡,邊緣已經開始溶解,估計有一段時間了。
想也知道是主角攻發病時執拗不肯吃藥而導致的。
就在這陣雜亂中,許昔流的目光穿過去,落在那邊的男人身上。
男人剛才可能是被他一拳打的有些懵,此刻老實下來,微垂著頭,表情仍舊隱忍,皺著眉。許昔流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也看過小說,知道主角攻發病時常常頭痛欲裂,幻聽幻視,並經常伴有自損行為,把自己搞的一身傷都是常態。此刻他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傭人架著單薄的身體躺回床上,不知為何,竟顯得十分可憐。
許昔流微嘆一口氣,跟著走過去,沒忍住又多了看了對方幾眼。
不得不說,男人擁有一張完全得天獨厚的臉,高鼻薄唇,燈光打在臉側,陰影塗抹之下愈發顯得眉目深邃輪廓分明。
就是臉色實在太蒼白了些,唇色也淡。
被身上穿的墨色絲綢睡衣一襯,滿身的病弱氣。
對方身形也是高大長手長腳,只是因為生病太久過於消瘦了些,很難想像若是沒有這一身的病痛,男人該是怎樣一種意氣風發的模樣。
許昔流暗暗可惜。
可惜了。
不過也沒什麼,人家是主角攻嘛,雖然現在看著慘,但精神狀態總歸是會好起來的。而且從那狗血的設定來看,還是被主角受細心關懷治癒的,反倒是和自己這個盡心盡力了好久的私人醫生沒有太大的關聯。
然而狗血歸狗血,涉及疾病,還是要認真對待的,不然他的良心過不去。
只是稍微走神了一下,那邊就又出了狀況。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前一秒還低垂著頭精神恍惚的男人忽然又發起狠來,皺著眉臉上滿是痛苦,不斷發出喑啞的嘶吼聲,甚至試圖掙脫鉗制。
他的手不知在哪劃破了,舊傷之上,鮮紅的血漬漫開,滴落在地,猩紅戾氣的眼眸死死睜著,恍惚失神,視線對不上焦,可那股仿佛要拉著所有人下地獄的煞氣令人毛骨悚然。
「滾......」
「滾開!」
「別碰我!」
喑啞狠戾的聲音響起,伴著窗外蕭索的雨聲,令人雞皮疙瘩四起。午夜間冷不丁閃電划過,隨即是轟隆的雷聲,男人身體整個一僵,掙扎的幅度更大,看上去馬上就要暴起了一般。
傭人明顯慌亂:
「又、又這樣了,快摁住先生!」
許昔流一怔,敏銳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不知是不是太過慌亂害怕的緣故,這些傭人的動作極其粗魯,毫無章法,有一個人的胳膊甚至勒在了男人脖頸間,以至男人原本蒼白的面色都憋的紅了起來,英俊的面容扭曲。
明明是本該前途光芒萬丈的秦家繼承人,卻龜縮在一座空寂的山間別墅里,整日被精神病痛折磨,連身邊的傭人對他的態度都漠然粗暴,這是何等的可悲?
許昔流忽然反應過來,也許自己剛一進門那隻砸過來的水杯,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而是男人在反抗。
他趕緊皺眉吩咐:
「鬆手!」
那邊傭人一聽,為難:
「這......醫生這怎麼能鬆手呢?」
「是啊許醫生,先生發病時太可怕了,我們也是怕他傷到。」
「就是啊剛才就差點出事......」
說著力氣更大了點。
眼見著男人被刺激的愈來愈重,許昔流忍無可忍呵斥:「閉嘴!」
「我是醫生你們是醫生?」
「叫你們松就松,哪那麼多廢話?你們那是要攔人嗎,你們都快把他勒死了!」
精神病人本就受不得刺激,估計是這些傭人某些不經意的動作正巧戳中男人的心理創傷,以至被更加刺激,狀態越來越差。
一旁著手整理床鋪的管家鍾叔也倏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許昔流話里的意思面色十分難看:「你們在做什麼?先生只是生病了,你們怎麼能拿對待犯人的態度對待他?!」
「按照許醫生說的話做!」
想到這個他不免懊惱起來。
既懊惱自己的失責,又揪心,為發病時遭受苦痛的秦罹。
可他多數時候,真的有心無力。
許昔流呵斥完,又恢復溫文爾雅的姿態,繼續吩咐:「不要再隨便碰他了,出去幾個人,房間裡人太多,病人安全感不夠會有應激反應,對病人的狀態不好......」
隨著他話音和緩流出,幾個粗魯的傭人不情不願鬆了手,床上的男人明顯安分了不少,只是仍舊喘著粗氣,雙眼失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房間裡只有他和管家鍾叔在,許昔流自個兒也舒服了不少。
他一邊打開帶來的藥箱,一邊終於有時間向管家詢問對方的具體情況。
「鍾叔,秦先生在我來之前吃過藥了嗎?」
「......沒有,先生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