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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話我就當你要咯?我去買咯?」
......
衛生間終於傳來時燼忍無可忍的聲音:「閉嘴!」
蕭桐忍笑道:「你再不出聲,我還以為你掉廁所里了。」
時燼:「......」
衛生間裡,時燼挨著馬桶半蹲半夠,看著掉在地上的拐杖,面如死灰。
拐杖他原本放得好好的,但等他上完廁所沖完水,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陰風,拐杖不僅掉了,還好死不死地卡在門後,那個角度距離,算上旁邊扶手助力,他斷手瘸腿夠了半天,也沒能將拐杖勾起來。
他盯著那根拐杖,聽著外面那人叨叨不休,有點不想活。
他氣運向來糟糕,這段時間尤為嚴重,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預謀好了般,都卡著點兒在跟他過不去,如今更是連根拐杖都欺負他!
他心口間有一股悶氣,竄來竄去直衝頭頂。眼睛鼻子被那股氣熏的發酸發脹,於是他捂住眼睛,不敢鬆手。
只要他一鬆手,那股悶氣就會質變,從他眼裡竄出來。
衛生間外有人,他得忍住。
他捂得用力,捂到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捂瞎了,那股氣好像終於順了下去時——
「時燼,你,是不是在難受。」
......操。
時燼無聲吐出一個字。
他鬆開手。
衛生間外,突然安靜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
蕭桐倚在門口靜靜等了會兒,衛生間裡終於傳來紙巾拉扯和呼鼻涕的聲音,然後是時燼帶著濃重鼻音開口,「進來。門沒反鎖。」
蕭桐打開衛生間的門,見男生低頭坐在馬桶上,頭髮垂下來,蓋住了大半張臉。
角落地板上,孤零零躺著一根拐杖。
蕭桐低頭撿起拐杖,把它放在衛生間門口,迴轉身攬住時燼的肩。
時燼沒動,依然低著頭,寬大的病服松垮垮掛在身上,有些寂寥。
蕭桐心裡一動,在他頭上輕輕揉了一下說:「起來。」
時燼單腳站起,就著他的手慢慢跳出衛生間。
蕭桐將人放在床上,將床頭搖高,讓他靠坐的舒服些,指了指桌上的保溫瓶問,「我煲的湯,要不要喝點?味道可能不太好,你多擔待。」
時燼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視線沒有焦點地停在被子上。
蕭桐笑說:「你再看它,它還能給你開出花來?」
時燼終於抬頭賞了他一個眼神,「你知道我?」見蕭桐看向他床頭上的病人信息卡,他嗤笑道:「別告訴我說是在這兒看到的,你瞧我信不信?」
蕭桐失笑:「......年輕人真不好忽悠。」
時燼撇過頭。
蕭桐:「好吧,我確實知道你。尖鋒戰隊(Sharpened Edges Gaming,簡稱SEG)的王牌打野嘛,誰不認識。」
王牌......打野。
時燼咀嚼他這四個字,看他一臉真誠,一時分不清這人是在嘲諷還是真心實意誇他。
但這些都跟他無關。
「你走吧。以後都別再來了。」
「嘖。」蕭桐搖頭,「年輕人要有禮貌,別動不動就趕人,我可是幫了你兩次,你就是這麼對待恩人?」
時燼:「我沒要你幫。」
蕭桐:「你這是耍賴。」
時燼:「你說是就是吧。」他沒忍住,「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知道我......還巴巴地湊上來,你到底想幹嘛?」
蕭桐看著他,「我想讓你喝魚湯,你喝嗎?」
他打開保溫瓶,絮絮叨叨,「我煲了兩個小時呢,不喝浪費。」
時燼一陣煩躁,「是不是我喝了魚湯,以後你就不再來煩我?」
蕭桐攤手,「你喝了再說咯。」
時燼:「......」
他只想送他八個字:潑皮無賴,滾你丫的!
病房裡又安靜下來。
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對峙讓時燼的煩躁漸漸升到頂峰。
爸媽出事後,除了奶奶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掃把星,害人害己。到後來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所以他沉默寡語,不跟人產生感情,獨來獨往,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別人說他不會做人,可他身邊來來去去,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都只有他一個。
他不需要會做人。
可眼前這個人,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逼逼叨叨逼逼叨叨,戳他心窩,逼他出醜。像塊狗皮膏藥,趕都趕不走。
他終究只有十九歲,還是少年心性,對付這種人,他一時想不出什麼有用的辦法。
「好。我喝。」他敗下陣來,「我喝完你就趕緊滾。」
或許是剛才在衛生間裡發泄了一通,此刻時燼看上去脆弱又敏感,聲音里滿是藏不住的疲倦。蕭桐看了他幾眼,擰開保溫瓶。
打開後,他頓了幾秒,臉皺了皺。
「幹嘛?」時燼警惕說:「別耍花樣。」
「沒耍花樣。」蕭桐抬頭說:「我忘記拿碗和勺子了。」
時燼:「......你可真行。」
蕭桐:「......」
想到什麼,蕭桐拐角去了隔壁。等到他再回來,時燼看見他手上拿著一根吸管。
「哪來的?」
「管我師母借的。」
「在這你還有師母?」
「你這話說的。隔壁住著的老爺子是我老師。不然你以為我閒的,沒事來醫院跟你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