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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應該聽從於興的建議,明明我都已經猜到了夏霽的苦痛,但我卻因為不捨得、想要繼續留在他身邊,而刻意放緩腳步。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如果夏霽出了什麼問題,也都是我的錯。
一路上,我緊攥著夏霽的手,醫生檢查不出病因,做了核磁共振和腦部CT,只說夏霽如今的狀態在逐漸向腦死亡的那個時候靠攏。
怎麼會這樣?
我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又一次,我聯繫了於興,要他即刻趕往醫院來。
雖然上次在夏霽面前的冷遇令他略有猶豫,但最終,他還是因為我的懇求,而再度到達了夏霽所在的病房裡,當然,還帶著專屬于于興博士的檢測機器。
「……說是接近腦死亡的那個時刻,其實並不準確。」於興說著,抬起頭來,「他現在的狀態其實非常接近於他即將醒來的那個時候,關於這種狀態我們之前是討論過的,他很痛苦,或許,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
「雖然我這麼說或許會有些殘忍,但在他的腦內紊亂徹底痊癒之前,你妄自接近他,其實是害了他。」
對于于興的話,我啞口無言。
我想我已經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了。
因為害怕夏霽醒來吼發難,於興為避風頭,匆匆離開了。
在夏霽醒來之前,我自是不會離開他的,我照顧著他,遵循於興的囑咐,我知道只要夏霽不睜開眼睛看見我,就暫且不會有什麼問題。
夏霽昏睡了整整兩天,他醒來的時候,我正趴在床沿看著他的側臉。
他的眼眸轉過來,看見我,兀地說:「商玦,我好疼啊。」
一瞬間,我近乎想要用袖口捂住我的臉,讓他的視線無法觸及到我這痛苦的根源。
然而緊接著,我卻又聽他輕聲問道:「商玦,你疼嗎?」
「我……」眼眶兀地有些酸澀,我伸出手,緊握住他,「看見你這樣,我很難受,真的……對不起。」
「不,我不是說這個。」夏霽面色蒼白,他轉過臉,一個眨眼,眼淚卻自頰邊落了下來,「算了,帶我回家吧。」
輕輕攙扶著他的身子,令他勉強站了起來,他醒後,醫生有給他做了一次全方位的檢查,然而診斷結果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的。
我問他,現在,你疼嗎?
他好笑一般地看著我,只搖頭……分明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的演技卻已經進化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我沒說話,只聽了他的,帶著他辦理了住院手續,離開醫院了。
我知道他的病是因何而起的,這樣看來,也就不用再在醫院裡浪費時間了。
說來也巧,醫院的門口有一家玩具鋪,放在門面最前邊的,是一排塑料製成的面具殼子。
很劣質的材料,顯然是哄小孩子玩的,但我卻還是忍不住買了一個,彼時的夏霽已經坐上了司機開來的車,見我戴上面具轉過身看向他,他終於忍俊不禁了,「倒是挺適合你的,怎麼了商助理?越活越年輕了?」
我沒說話,只坐到了車前排,不敢再與夏霽坐在一起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夏霽的聲音來自后座,分明剛出院,卻好像很有精神似的。
「我要為夏總保駕護航!」抬高聲音誇大著語氣這樣說著,我卻已經在心中思慮起了事後的說辭,什麼時候的事呢?今天晚上?要不還是明天吧。
夏霽淡卻了臉色,身子微靠,雙手合攏,坐在後排開始一言不發。
等到抵達公司下車的時候,我才聽他說:「商玦,我真的沒什麼的,我也不許你再這樣耿耿於懷大驚小怪了。」
耿耿於懷?大驚小怪?如果說沒有看見你蒼白的唇色、沒有看見你汗濕的額角、沒有看見你顫動的眼睫,那麼像我這樣向來沒心沒肺的人,當然是不會大驚小怪了。
可是夏總這回卻連解釋都省了,他不告訴我任何事,除了醒來時發怔的那句「我好痛」便什麼也沒有留下了,他那麼明顯地在刻意隱瞞著什麼,這叫我怎麼不「大驚小怪」呢?
「夏總……」加快腳步意圖跟上他,卻終究不能跟得太緊了,當他駐足回過頭來,面色涼涼地看著我的時候,一瞬間我真的累了,乾脆坦白好了,只要他願意告訴我……「你醒來的時候,說的那句『好痛』,是為什麼?」
「我沒有說過,」夏霽的回答冰冷且生硬,他轉過身來,倒是反問我:「你呢?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你有沒有跟於興見過面?我應該告訴過你……我不想讓你跟他往來的。」
於是我也只能說:「沒有,這不是怕你生氣麼?」
看吧,終究還是變成這樣了。
該死該死該死,明明都知道對方是在說謊,卻又不能戳破。
這樣是不好的。
夏霽像是在跟我賭氣,或許是因為我的謊言,又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太痛了,也不想見到我,所以他叫我到更低的樓層去工作。
對於他的決定,我自然是贊同的,我看見他拿著文件的手指泛白,甚至微微顫抖著,嘴唇也是暗暗咬緊了。
如果我的離開,能讓他不再痛苦。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就算我在樓下,夏霽也依然通過監控攝像頭,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