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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燈,顧夏半眯著眼睛看顧雲庭,男人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立體,輪廓如同剪影分明。
他很專注地講故事,但還是分了一部分心神在顧夏身上,停頓了一下,柔聲問:「怎麼,不喜歡這個故事?」
「我要聽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顧夏要求道。
顧雲庭便搜了這個故事,繼續講下去,在他溫柔磁性的聲音中,顧夏的思緒也跟著漸漸飄遠,緩緩墜入了夢鄉中。
顧雲庭見他睡著了,才放下手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顧夏的睡顏,耳邊迴響起林書的話。
「林書,你逾矩了。」
林書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輕笑道:「顧總,所以你要像對付宋憑之流來對付我嗎?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喜歡顧夏,也會有別人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難道你要一次又一次地趕走嗎?」
他笑意更深,仔細看似乎有一絲諷意,「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能如此掌控子女,更何況你只是哥哥,而且並不是親哥哥。」
他的話觸怒了顧雲庭,冷沉沉道:「我做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林書繼續道:「我是沒有資格,但顧總你捫心自問,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顧夏好,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
「林書。」顧雲庭警告。
林書卻是笑了,一字一頓地問道:「顧總,你在怕什麼?」
他在怕什麼?顧雲庭回神,目光落在顧夏身上,不知為何,一顆心又酸又軟。
他怕顧夏過得不幸福。
無論看誰,他都覺得配不上顧夏,弟弟千嬌萬寵長大,自然要配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這個人身份、地位、財富、人品、外貌……都是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是,要比他和顧氏夫婦更寵他、愛他。
否則他如何放心。
「沒關係。」顧雲庭心想,顧夏也才二十一歲,還小,未來那個人還可以慢慢找。
就算找不到也沒什麼。
他會做一個合格的花匠,供養這朵嬌貴的小玫瑰,為他擋去風霜雨雪,他只需要享受陽光雨露,在燦爛春光里明媚盛放。
***
顧夏睡了一會兒,卻是更難受了,醒過來的時候直接吐了。
顧雲庭一驚,沒有多想什麼,幾乎是立刻把顧夏抱起來,讓司機開車前往醫院。
到了醫院,他把顧夏送到急診室之後,才發現自己右手臂上的傷竟然撕裂了,鮮血汩汩地往外冒,浸透了袖子。
不得以,他只能去簡單處理了一下,消毒止血後,便去急診室找顧夏。
顧夏這次的病情來勢洶洶,他也是極為難受,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不僅頭疼還犯噁心,哪裡都不舒服,想發火都沒有力氣。
聽到醫生說要打好幾針,他鬧起脾氣,怎麼也不肯打。
顧雲庭忍著手臂上的疼痛,把弟弟抱進懷裡,哄了好一會兒,答應了許多無理要求,才把人勉強哄好,願意打針了。
打完針又是繼續吊水。
顧夏甚至連鬧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蔫巴巴地躺在床上,小臉蒼白,原本粉嫩的唇瓣也失去血色,乾澀得起皮。
他忍不住用手去撕,頓時就把嘴巴撕出了好幾個口子,冒出鮮紅的血珠,倒是染得唇瓣多了幾分顏色,像是被啃了幾口的飽滿櫻桃,有種誘人採擷的意味。
顧雲庭的目光停留幾秒,克制地收回,低沉道:「別撕了,多喝點水。」
顧夏這才住手,無精打采地喝了幾口他哥倒的熱水,然後蔫巴巴地躺回去,像是顆枯萎的小白菜,沒有半點活力。
不知道是不是顧雲庭看弟弟有濾鏡,他總覺得顧夏的臉好像瘦了一圈似的,下巴都尖了。
病怏怏的樣子,簡直就是個小可憐。
折騰半天,顧夏再次睡去。
顧雲庭守在他病床邊,一邊看著點滴一邊隨時注意弟弟的情況,中途顧夏醒過來又吐了幾次,最後胃裡根本吐不出東西了,嘔出來的只有酸水。
顧夏感覺這次生病簡直要把他折騰得半死不活,難怪別人都說病來如山倒,他這倒得也太厲害了吧?
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要這樣折騰他嗚嗚嗚嗚……
見顧夏這樣,顧雲庭卻又無能為力,心臟就好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都是他沒有照顧好弟弟。
顧夏累得又睡過去。
顧雲庭輕輕撥開他汗濕的額發,低聲道:「快好起來吧,小夏。」
如果可以的話,上天就把這些病痛轉移到他的身上,不要再折騰這個小傢伙了。
顧夏沉沉地睡了一覺過後,醒過來出了一身的熱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衣服全都濕透了。
但好在,他的燒終於完全退了,身體也好受許多。
顧雲庭讓他換上乾淨清爽的衣服,顧夏依言照做,走出更衣室的時候卻不見顧雲庭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
他找護士小姐問了問。
護士小姐道:「顧先生手臂上的傷撕裂了,在換藥室里。」
顧夏頓時一愣,回過神來連忙追問道:「我哥的傷口怎麼會撕裂?不是恢復得挺好的嗎?」
護士小姐搖搖頭,但顧夏這個時候腦子轉過彎來,想到自己是怎麼來醫院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等顧雲庭換藥回來,顧夏注意到,哥哥特地穿了一件寬袖的衣服,正好遮住了手臂,大概是不想讓他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