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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寒之趕緊將外衣脫下,拿桌上茶壺裡的水浸濕了,把陸凝因裹緊懷裡,打開窗戶從二樓跳了下去。
身體栽倒在地上的瞬間,陸寒之悶哼一聲,好在底下都是泥土,不至於摔得半身不遂,但陸寒之依然疼得好半天都未爬起來。
他踉蹌著撐起身體,扶著樹幹,抬眸望向眼前的家。
曾經氣勢恢宏的別墅,此時宛如人間煉獄,紛飛的火焰,塌陷的房屋,那數不盡的財富與地位,頃刻間化為烏有。
不知究竟是不是命運,因為今天陸家二少爺的大婚,陸家親戚幾乎全數到齊,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些人里,除了陸寒之與陸凝因,所有人都被困於火海,無人逃出。
曾經炙手可熱的陸家,那座大山一樣權勢滔天的家族,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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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彬州,崇光人民醫院。
直到手術室的紅燈熄滅,昏昏欲睡的陸寒之這才驚醒過來,忙站起身,迎上走出手術室為首的那位醫生。
「余主治,我妹妹的手術怎麼樣?」
對方看了看陸寒之擔憂的臉色,取下口罩,微笑道:「陸先生放心,手術很成功,只是……」
醫生的聲音頓了頓,又道:「肺部的情況無法完全明確,還需要再靜養一段時間,得在醫院多住兩個月了。」
陸寒之倒沒說什麼,只是連連感謝,表情上像是輕鬆了許多,等醫生交代完後續事情後,才去了陸凝因的病房。
剛動完手術,陸凝因的臉色還蒼白得很,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只聽得見心率儀「滴滴滴」的聲響。
自從五年前的那場大火後,陸凝因的肺便落了些後遺症,平日不好生養著,就會出問題,每年進醫院的次數比回家的次數還多。
這裡是全市醫學設備最先進的地方,但花錢也如同流水,陸寒之只是一個小報社的主編,還得供上陸凝因上大學的費用,經濟方面著實有些困難。
陸寒之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妹妹憔悴的臉色,伸出手指,溫柔地撥開黏在她鼻尖的髮絲,輕輕嘆了一口氣。
護士長還正在外面與其他病患家屬交談,聽見身後傳來的關門聲,回過頭去看。
陸寒之已經出來了,手臂上搭著一件棕色大衣,因為是從報社趕過來,還穿著工作時的白襯衫,手上拿著一頂平頂帽。
「陸先生!」護士長喊了一聲。
陸寒之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頭看過來。
「這兒有您的東西,」護士長緊著步子追上來,將記錄板夾在臂肘間,從護士服的口袋裡取出來一塊懷表,笑著塞進陸寒之手裡,「昨天胡小姐來過一次,讓我記得將這交給你,說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呢。」
陸寒之看向掌心的懷表,抿了抿嘴唇,神色也說不上很高興,但也溫和地朝護士長露出笑容:「麻煩您了。」
「嗨,哪兒有的事,」護士長嘆氣,「你平時老忙照顧著妹妹的身體,生日顧不上也就罷了,終身大事可得好好考慮一下。」她那言語中有暗示的意思,陸寒之當然能聽得出來。
陸寒之沒答話,就聽護士長又說:「哎你看我這嘴,年紀大了就喜歡多管閒事,不過,胡小姐人是真的沒話說,陸先生要是有心,可一定得抓緊啊!」
陸寒之又笑了笑:「嗯,有勞您擔心了。」
他出了醫院,將手臂上的大衣披上,外面人聲嘈雜,但寒風不減,一個帶著氈帽的孩童奔跑在路邊,大聲喊著一邊揚著手中的報紙:「日報日報!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繁華的城鎮高樓聳立,陸寒之走過街道,沿著朋友給的地址,找到門牌上掛有「金洋門」的底樓店,推門進去後才舒出一口氣。
店內很是熱鬧,四五張麻將桌都坐滿了人,一樓茶館,二樓有客房聽戲,陸寒之平日的朋友聚面也喜歡挑在這裡。
「哎喲陸主編,怎麼這會兒才到?」大環座紅色沙發上,一個年輕男子朝陸寒之的方向招了招手。
「剛從崇光過來。」陸寒之脫下大衣,將袖口折起來,笑著坐了過去。
厭食症(11)
陸寒之原來工作的地方叫京雲報社,在那兒幹了差不多有三年時間,後來企業倒閉,老闆把陸寒之介紹給了首都的朋友,才讓陸寒之轉到了這裡。
新地方叫民訊報社,首都的工作環境不同於原來,雖然公司各方面綜合情況都差強人意,但城市發展快,原來的幾家報社如日中天,潛藏的黑馬也躍躍欲試,加上許多外國團體也要進來分一杯羹,重大事件就那麼幾個,在這裡的競爭壓力空前巨大。
好的公司資源會更好,陸寒之剛進民訊的時候公司還在起步期,現在跟著一塊慢慢做起來,升到主編的位置,手下記者都是新人,沒什麼關係網,有的連取材路徑都還不清楚,都得要陸寒之慢慢教。
陸寒之工作到現在,其他公司的朋友也有好幾個,幾人平日裡的工作上既會有合作關係,也是競爭對手,空閒時間段會聚一聚喝一杯。
「凝因的手術沒問題吧?」對面位置上的一人關切道。
陸寒之道:「手術很成功,但還需要住院觀察兩個月。」
「還得住院?」之前叫住陸寒之的年輕人,聽陸寒之這麼說驚道,「我聽聞民訊最近經濟周轉不開,上個月的進口藥已經把你的工資開出去一大半了吧?住院兩個月,那帳單不得是天文數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