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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廷之對著這碗紅棗小圓子觀察半晌,眯起了眼,笑容曖昧:「後生,你的進步也不小,這次的菜品顏色好看多了。」
他小嘗了一口,「滋味尚可,就是有些太甜——後生,你的心路歷程方便透露嗎?」
獨孤游察覺到虞殊的目光,似有若無與她對視了一眼。
他很快移開視線,直言道:「抱歉前輩,不方便。」
烏廷之:「唉唉,你們這些小年輕,怎麼都不方便!好好的比賽搞得冷場,我們柴長老容易嗎?」
柴興突然被甩鍋,連忙訕笑擺手:「獨孤選手不願意說就算了,下一位,下一位上場!」
沈芝芝於是上場。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在她走進觀眾視野的時候,很多人全身僵硬,甚至發出了明顯的抽氣聲,仿佛看見了什麼恐怖的存在。
沈芝芝自然知道為何。
她沒有被影響,只將一個蓋了蓋的瓷碗放在石像前。
掀開,是一碗白粥。
全場都靜默了。
不多時,有人竊竊低語:「居然只是一碗白粥,太好了,這下怎麼都不可能難吃了!」
「不過白粥這種連菜都算不上的食物,也能拿來參加決賽?沈芝芝的態度真的沒有出問題嗎?」
烏廷之俯身看清那白粥,面色驟然大變。
他道:「徐懷英,你過來。」
徐懷英上前,向老祖行了一禮:「師祖何事傳喚?」
烏廷之:「你仔細看,沈芝芝這次做了什麼。」
徐懷英:「一碗白粥?」
烏廷之:「再看。」
徐懷英:「……晚輩愚鈍,沒看出有任何特別之處。」
烏廷之:「沈芝芝,和他講講你的心路歷程。」
他深深地看了徐懷英一眼,其中意味很複雜,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難以察覺的期待。
徐懷英被看得莫名其妙、渾身難受,只得把視線轉向沈芝芝,用眼神催促她發言。
沈芝芝有些緊張:「我、呃,我沒什麼心路歷程,就是決定菜品的時候,想起了徐掌、徐師侄。」
徐懷英:「……」
徐懷英直接忽略了那聲「師侄」,問:「我和白粥有什麼關係?不對,我和你有什麼關係?」
沈芝芝咬著下嘴唇,似乎有些糾結,小心抬眼道:「徐師侄或許早就不記得了,但我和我們一村人,都記得很清楚。」
「我其實並不是東都人,我們村在東州南州交接的、最荒僻的地帶。那一年——」
那年,惡濁作祟。
沈芝芝來自石橋村,一個荒僻的、幾乎沒有行人路過的村莊,正好在惡濁的行進路線上。
自然有仙門來管,他們一劍盪太平,在石橋村周圍劃下一道深深的溝壑,斷絕了惡濁道路。
但事情並沒有變得更好:村中田地被濁氣污染,作物全部枯死,三個月後,整個石橋村二十戶人,竟然只剩下一杯舊米。
而惡濁還在溝壑外遊蕩,村民都是凡人,不能出去尋生路。這對石橋村,幾乎是死局。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某一天。
徐懷英從南州遊歷歸來,被惡濁阻攔在東州之外。
他只是個食修,沒有對付惡濁的能力,在黑濁中橫衝直撞、死裡逃生時,誤入了石橋村。
石橋村彼時已是窮途末路。
但他們依然收留了這位紅髮綠眸的年輕食修,給他包紮傷口,換洗衣物,拿出了最後一杯米。
他們說只剩這點了,反正大家都得死,不如讓這位小仙人活。
徐懷英當時聽完始末,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劃下那道溝壑的仙門,只知道惡濁傷人,卻不知道飢餒也是一種死法。仙客們離開凡間太久,似乎連這點常識都忘了個乾淨。
徐懷英接過那杯舊米,看了很久,來到一家人的廚房。
他是食修,自然有食修的修為。勾連天地靈力,放水煮米,最後做出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粥。
不是普通白粥,而是靈粥。
徐懷英當時年輕,又帶著傷,做出這碗靈粥已經是盡力。
但幸好夠了,一碗靈粥足夠救活整個石橋村的村民。
那年,沈芝芝剛剛七歲。
她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在母親的口中得知,外面來了位小仙人,是很少見的食修。
他把村里最後那杯舊米,做成了靈粥。村民們一人一口,足夠捱到又三個月後,惡濁退散。
沈芝芝當然也分得一勺,她在路上見到了母親口中的小仙人。
紅頭髮,綠眼睛,膚色很白,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沈芝芝天生味覺失靈,從小就沒嘗出過食物的滋味。
但一勺薄粥入口,她卻品出了從來沒感受到的滋味。不知道是什麼,或許是甜、是咸,又或是某種文字難以陳述的味道。
總之,沈芝芝記住了這種味道,也記住了那位小仙人——來自東都百味宗的徐懷英。
從此,沈芝芝把成為食修當做最大的夢想。
她當然知道食修的處境,在真正的惡濁面前,柔弱的食修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但她也知道,那年救下石橋村的不僅僅是仙門一劍盪太平的劍修,還有用一杯舊米,讓全村人捱到惡濁退散的徐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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