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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府,大堂。
髮絲凌亂的李婂低頭跪在地上。
崔氏看著她脖子上不堪入目的紅痕,臉色冰冷,眼中嫌惡一閃而過,「不知廉恥!」
北梁雖然民風開放,寡婦再醮,未婚男女同游出行,娘子們追捧貌美的郎君,都稀鬆平常。但李婂和陳二郎的婚事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她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在陳氏看來,就是故意落他們的面子!
「身為李氏女,居然做出這種事,有辱門楣!」崔氏朝著一旁的心腹僕婦看了眼。崔嫗上前,朝跪在地上的六娘子一巴掌扇過去。
眼看崔嫗又要抬起手,一直站在一旁的裴景思再也不忍住,「住手!」
崔氏將目光轉向裴景思。裴景思心中一顫,他來過李家這麼多次,從來沒見過崔夫人用這樣冷漠的眼神看自己。
「這是我李氏的家事,裴郎君還是不要插手為好。」崔氏對大堂外喊道:「來人,請裴郎君下去稍作休息。」
裴景思被僕從推拉著,不斷掙扎,眼看自己快要被帶出大堂,而崔嫗又對著李婂舉起巴掌,裴景思一舉掙脫挾制著自己的僕從,跑到李婂身旁,朝崔氏喊道:「崔夫人,這事是我的錯!我和阿婂情投意合,一時情難自已。我會娶她的!」
李婂低著頭,眼中滿是狂喜之色。還好,雖然過程出了點差錯,但她還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裴景思說著,撲通一聲跪下來,大聲喊道:「我娶她過門!」他仿佛被人逼到絕路,大聲喘著粗氣,好像下一刻就會崩潰。
他和阿姮,再也沒機會了。裴景思剛剛被帶過來的時候,心裡其實是怨李婂的,甚至懷疑過李婂。他清楚,自己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事。但當他看到李婂臉色蒼白,跪在地上,被接連打得東倒西歪時,他心頭只剩下憐惜心疼。阿婂,剛剛才把自己交給他。
裴景思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那些脆弱傷心都被藏起來,只剩下堅定,他已經對不起阿姮了,不能再對不起阿婂。
崔氏冷眼瞧著,覺得一直以來頗為欣賞的裴氏郎君也不過如此。李婂這點伎倆她看得一清二楚。不管裴景思是看破了,卻不忍,還是沒看破,受蒙蔽,都只能說明這人在女色上糊塗。她現在無比慶幸,還好自己沒有把阿姮許給他。
正在這時,連翹從外面進來。
裴景思只能看到連翹在崔氏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聽到崔氏說:「去把人請進來。」他心裡明白,應該是裴家人到了。
兩家人商議之後的結果,是在年內把納妾之事辦掉。以李婂的身份,就算裴景思說娶她,也只能是納妾。至於陳氏那邊,兩家人都給出了補償,出嫁人選也由六娘子,變成了七娘子。
在崔氏看來,李婂運氣著實不錯,裴景思若是沒堅持著要娶她,她就只有被送進家廟清修一個下場。裴夫人倒是不想替兒子納這個妾,但架不住兒子強烈要求。
雖然沒有被送進家廟,然而李婂還是被軟禁在院子裡,直到出嫁,都不能踏出半步。那日裴景思落淚的一幕,她同樣看到了,但她相信等自己進了裴家後,能把裴景思的心從李陵姮那裡徹底奪回來。
她一口喝完正院那邊送來的避子湯,心裡有一瞬間的艱澀,裴氏這樣的家族,是不會允許庶長子存在的,但馬上,這股澀意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李陵姮聽到李婂將要嫁給裴景思為妾的消息,已經是塵埃落定好幾天之後了。到底是青梅竹馬,差點談婚論嫁,崔氏怕李陵姮聽了難過,不讓人告訴李陵姮。
彼時,李陵姮正在研究一份圍棋殘譜。
「女郎切莫憂思過度!」五枝立刻跪地勸導。而闖了禍的九真更是一臉懊喪自責。
李陵姮將手中的白子落下後,才不甚在意地開口:「有什麼可憂思的。行了,你們下去吧。」
她看著棋局,忽然想到了李婂。
她算看明白了,李婂不僅不蠢,而且還心狠,只是她們兩人的想法實在不一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自大丞相親自親自將兵十萬,於黃河北岸渡河,據邙山為陣,已經半月過去了。李陵姮在家裡呆了大半月不曾出門後,崔氏終於看不下了。
崔氏一心讓她出去走走,無奈之下,李陵姮選擇了去治平寺上香。時下佛教盛行,李陵姮原先是不信佛的,但自從發現自己重新回到年少之時後,她對這些東西親近了許多。
崔氏是信佛的,聽說女兒要去治平寺上香,十分開心,若不是因為鄭氏懷孕,她要處理中饋,脫不開身,說不定也要去。
治平寺在晉陽城外陽曲縣西三十里的虎狼山上。李陵姮乘著馬車,趕在太陽懸空之前到了治平寺。
李家平日給治平寺捐的香油錢不少,治平寺的主持一聽李陵姮來了,立刻主動出來,知道她要在寺里清修幾日後,馬上就讓人去打掃上客堂。
快到上客堂時,主持朝李陵姮念了聲佛偈,「李檀越,上客堂左手邊的院子裡住著一位郎君,檀越若是不願與那位檀越接觸,可以落了中間的鎖。」
李陵姮謝過方丈的好意,朝院子裡走去。治平寺的上客堂不是那麼容易住的,一般人來只能住普通寮房,或是客堂。那位郎君身份應該不低,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些想法在她腦中轉瞬即逝,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和她都沒關係。她不認為兩人有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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