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隨著手中的木雕逐漸成型,魏昭也越想越深。幾年前,婁具修來投靠父親時,他見過婁具修一面。婁具修個性偏狹急躁,心眼又小。阿兄訓斥他,又貶他官,只怕放出去就不肯再回來。
阿兄這一步走得不妙。
魏昭乾脆利落削去多餘的木料,換做是他,只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呼。」
他吹去木屑,一匹騰躍的駿馬出現在面前。
懸浮在空中的木屑,遮掩住魏昭冷酷的面容。
雖然明知魏暄放婁具修離開後患無窮,但魏昭卻沒有去信提醒魏暄的打算。他和魏暄只相差兩歲,作為世子,魏暄可以接受一個木訥痴傻,唯他馬首是瞻的弟弟,卻不可能接受一個謀略膽識都不輸於他的兄弟。
上元節當日,李陵姮對父母說出今後的打算——做女中名士。她看得很清楚,女名士,女名士,重點在名上。為了博才名,她一改往日不願出門的習慣,留心起晉陽城中的宴會來。只是,一來,剛剛過完各式各樣的年宴,大家都想在家躲懶,因此宴會本來就少。二來,也不是所有宴會李陵姮都瞧得上眼的。
挑挑揀揀,一直到三月初三上巳節,她竟然還沒出去過。
李陵姮在家裡悠閒度日時,李婂卻一反常態經常出門。
像前幾次一樣,李婂帶著婢女進了清水街的康樂樓。打發婢女去對面的繡坊為自己挑些繡線後,李婂轉身上了二樓的閣子。
「六娘子,你來了。」坐在閣子裡苦苦等待的,正是被李陵姮多次避而不見的裴景思。和上元節時相比,此時的裴小郎君氣質中帶上了憂鬱。這反倒使得他更讓人心疼。
李婂也不例外。
「裴郎君保重身體,切莫憂思過重。」關切之語脫口而出後,李婂才反應過來自己言語太過親昵。好在,她看了裴小郎君一眼,裴小郎君並未介意。
裴景思幽幽地嘆了口氣,「多謝六娘子關心,只是,我怎麼地起來。」阿姮對他的態度突然大變,這段時間來,他既要瞞著家人,又要想辦法讓阿姮回心轉意,早已心力交瘁。
李婂咬了咬唇,看著陷入憂鬱的裴景思,心裡對那位高高在上的阿姊突然生出幾分怨懟。在怨懟之外,甚至還有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嫉妒。她過完年已經十一了,北梁流行早嫁,但她卻連相看都不曾有過,就算運氣再好,以後也只能嫁個小世家的庶子。阿姊卻有清河裴氏嫡子求娶,偏偏她還不屑一顧。
想到這,當裴景思向她詢問李陵姮的近況時,原本想隱瞞一二以寬慰裴景思的李婂,不僅照實說,「阿姊近來心情頗好,早在幾天前便開始準備上巳節事宜。」還裝作自言自語般多添了幾句,「阿姊似乎十分期待今年的上巳節。奇怪,阿姊從前對上巳節總是興趣缺缺,今年卻——」
聞言,裴景思臉上神情一僵。
三月三上巳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幾個節日之一。男女老少祓除畔浴,水邊飲宴,郊外踏春。北梁的男女大防不嚴,在這一日尤其如此。未曾婚配的年輕男女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踏春遊玩,潑水嬉戲,更可以贈芍藥定情。
每年的上巳節,都能成就好幾對佳偶。
他和阿姮原本早已打算好,今年的上巳節一起露面,互贈芍藥,上巳節後裴家再正式去李家下聘。
裴景思想寬慰自己,阿姮期待上巳節,也許是想和自己一起去,但心裡殘留的幾分清醒卻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自那天梅林一別後,阿姮就沒有再見過他,他送去的書信也一封未回。
裴景思苦笑起來,若非他尋了六娘子幫忙,他連阿姮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李婂心裡不忍,一時又後悔起自己剛才添油加醋的話語,她安慰道:「阿姊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也許她只是想出去遊玩而已。」並不是想要在上巳節尋找稱心的小郎君。
裴景思收斂苦意,朝李婂溫柔一笑,「多謝六娘子好意。還有一事要麻煩六娘子。」他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精美的木盒,「還請六娘子幫我把這樣東西交給阿姮,並轉告她,三月三,我會在汾水邊等她。」
「這段時間,多虧六娘子幫我。子遷感激不盡。」
李婂看著被推到面前的錦盒,急忙搖頭道:「我幫裴郎君並非為了謝禮。還請裴郎君將它收回去。」
裴景思沒想到六娘子態度如此堅決,他驚訝地看著李婂。李婂貝齒輕咬下唇,比阿姮略圓的眼中滿是堅定,雙頰帶著紅暈,似羞似惱,讓人心生憐意。
裴景思有些恍然,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一直只當是阿姮小妹的六娘子,竟也是一位難得的美人。
他心下一軟,「六娘子喚我阿兄便是。」他柔聲相勸,終於讓李婂破涕為笑,收下了錦盒。
回府之後的李婂,先打開了裴景思送給自己的禮物。錦盒裡裝著兩朵藍寶石蜻蜓花鈿,金絲掐成的蜻蜓惟妙惟肖,嵌在蜻蜓翅膀上的藍寶石乾淨剔透,毫無雜質。作為不受寵的庶女,這樣貴重的髮飾,她一共也沒幾件。
裴氏不愧為五大世家之首,一份小禮居然也這般貴重。
她摩挲著另一隻木盒,猶豫半晌,終於開了盒子。盒子打開瞬間,她驀地瞪大了眼。
盒子裡躺著一朵成年男子拳頭的芍藥花,花型飽滿,呈盛放姿態。而讓李婂震驚不已的是,這朵芍藥竟是由整塊的芙蓉玉雕成的!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