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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白的月光下,那名郎君面容清雋冰冷,身材頎長,卻不顯瘦削單薄。
住持只看了對方一眼,便急忙收回了眼。那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長刀,刀鋒閃著冰冷的銀光。他暗自奇怪,自己剛才竟然沒有第一眼就發現此人如此特殊。
「諸位請跟貧道來。」
住持舉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帶著一行人進了燈樓,黑色的影子倒映在樓梯兩旁的牆壁上。住持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些個晃動的影子,心裡暗自思索,幽居寺的長明燈點了這麼多年,都不曾引起旁人注意,偏偏昨天點了兩盞新燈,就引來了這位。
莫非,昨天那兩盞燈有玄妙不成?
燈都是一樣的燈,唯一不同的只是點燈人。住持想到昨天那兩名點燈的女子,一人求夫婿平安,一人求父親病癒,心裡陡然升起一個離奇的猜測。
不可能,許是他猜錯了,說不定這位陛下來看燈,有其他原因。
然而,一踏進亮如白晝的大廳,年輕男子就朝住持問道:「昨日點的燈在何處?」
「昨日點的燈有兩盞,都在這裡。」負責燈樓的比丘將人引到左邊的燈架上,指著兩盞蓮花燈道。
兩盞蓮花燈前都立著一塊木牌,右邊那塊上是一些奇異的文字,左邊那塊上,則是兩列秀麗的簪花小楷。
「信女李氏,祈求佛祖保佑信女夫婿一生平安順遂。」
住持想要將左邊木牌上的字看清楚一些,卻聽到那位今夜第一次開口,「都出去。」
那聲音低沉清幽,沒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但住持莫名心口一跳,眼前一個恍惚,仿佛見到了十方羅剎。
燈樓大廳里只剩下魏昭一人。他看著那盞燃著的長明燈,心口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慢慢抬手去摸那塊木牌上的字。
快要碰到那上面的簪花小楷時,魏昭的指尖頓住了,懸空在離木牌只有一寸之遙的地方。
面對腥風血雨的戰場都能面不改色的魏昭,此刻卻難得地感覺到了一種害怕。他指尖微微顫抖,在木牌上落下晃動的陰影。
半晌,魏昭猛地閉上眼,一把將那塊木牌握到手中。
那木牌只有七八歲孩童的手掌大小,木料用的也不重,但魏昭卻覺得重若千鈞,掌心像是握了一塊烙鐵,燙得他生疼,卻寧願被燙傷都不願放手。
因為李陵姮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一開始他是不打算來的,他想假裝自己並不知道。但夜裡睡在床上,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睜眼閉眼,腦中不是李陵姮的身影,就是那盞他幻想中的長明燈。
大半夜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才帶了人匆匆趕來幽居寺。
阿姮。阿姮。
魏昭在心裡一遍遍默念著李陵姮的名字,直至激盪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魏昭低頭,看著掌心的木牌,用大拇指指腹摩挲著木牌上的字,在夫婿那兩個字上停留得尤其久。
那一句阿姮在舌尖滾動,魏昭嘴角揚起笑,眼神柔軟。若是住持能夠見到此刻洗去所有戾氣的他,絕不會再聯想到羅剎惡鬼。
魏昭獨自在大廳里待了兩刻鐘後,守在外間的住持才終於見到房門被打開。住持一口氣還沒舒完,就看到魏昭手中還舉著一盞蓮花燈。
他一手擋在燈火旁,小心翼翼遮擋著夜風。
住持眉心一皺,但礙於魏昭的身份,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反倒是管燈樓的比丘,頗有幾分痴意,一見自己小心照顧的長明燈被拿了出來,立刻急得臉色漲紅,明明已經從住持那裡得知這位檀越身份非凡,卻還是忍不住喊道:「這位檀越,這燈不能亂動的,快把燈還給貧僧,讓貧僧放回去!」
這裡每一盞燈都寄託著點燈人的祝願,被這麼拿出來,若是滅了,那就大事不好了!看管燈樓的比丘神色著急。
住持一聽不妙,立刻開口彌補道:「貧僧師弟看了燈樓十多年,對每一盞燈都有了感情。剛才冒犯之處,還請檀越見諒。」
此刻的魏昭,心情極好,半點也沒有介意比丘的話。他舉著燈,朝住持道:「把燈樓第三層空出來,把這盞燈擺上去。另外,我要再點一盞燈,就和這盞燈一同放在三樓上。」他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三樓也是擺燈的。
看管燈樓的比丘急了,三樓也擺著許多長明燈,都是點得時間比較久的了。若是將三樓空出來,只擺兩盞燈,那其他燈擺到哪裡去!二樓可擺不下這麼多燈!
魏昭才不管三樓的燈放到哪裡去,是燃還是滅。他只知道,這盞燈是李陵姮替他點的,他還要替李陵姮點一盞長明燈,這兩盞燈,怎麼能和這麼多燈擠在一起呢?
跟著魏昭一起來的楊廷之眼角抽了抽,自從陛下和皇后殿下在一起後,他覺得陛下行事越來越沒有章法,讓人捉摸不透了。
他看著比丘著急的神色,心裡生出一絲絲同情。想了想,他湊到魏昭耳旁輕聲耳語了幾句。
魏昭皺了皺眉,看著舉著的燈盞,勉強道:「算了,還是放在剛才的位置上吧。但旁邊那盞燈要換掉。還有那一座燈架,只能放這兩盞燈。」
第56章 56.出言
比起將整個三樓空出來, 就為放兩盞燈, 很顯然住持和比丘們更能接受空一個燈架出來。
茹茹公主的那盞燈已經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魏昭替李陵姮點的蓮花邊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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