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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眠沒有胃口,他微微皺眉,冷淡地別開臉。
左季明卻淡淡道:「依你現在身體狀態,不多補充一點營養,會支撐不住身體。」
他頓了頓,繼續說:「精神狀態也會更差。」
周眠抿唇,到底還是動了勺子。
他吃了幾口粥,發現左季明並沒有離開房間,對方平靜地注視著他,像是在耐心地等待著什麼。
青年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並沒有回答對方上一個問題。
他慢慢的、語氣艱澀道:「我馬上需要回一趟陸家。」
左季明點頭:「現在嗎?你的狀態不適合一個人,我送你回去。」
他們的距離靠的很近,這樣說著,左季明瓷白的手指抬起,十分自然地為周眠凌亂的衣角稍稍整理了一下。
周眠沒反應過來,順著左季明收回的指節看去,發現對方的表情比他還要波瀾不驚。
左季明靜靜地看著他道:「抱歉,我有點強迫症,沒有控制住。」
周眠知道他有些怪癖,倒也沒有太在意。
他吃完粥後,左季明便接過碗筷進了廚房,沒過兩分鐘,他走出了廚房,手腕乾淨地像是冬日新下的初雪。
他對周眠道:「打的車應該到了,我們可以下樓了。」
渾身穿著白色衣衫的青年從上到下的掃視了一遍自己同居的室友,下定論一般地道:「我扶著你下樓。」
周眠微微蹙眉道:「不用,我扶著樓梯下去。」
左季明看著青年的視線漆黑而冷淡,他並不強求,只是點點頭,轉身便換了鞋出門。
倒是周眠,藥物是有些後遺症的,他的精神肉眼可見的不濟,下樓梯的時候青年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微微發顫的小腿肚。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陰陰森森的,這個老舊的公寓本身就頗為破敗,被使用久了的扶梯上洇著潮氣,握在手中甚至有些黏膩的啾咕感。
周眠擰眉,忍受不了地鬆手,腳下一時沒注意,像是踩到了什麼柔韌軟濕的東西,隨後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朝樓梯下倒去。
周眠幾乎下意識地閉上眼,耳邊的風聲略過,他的下頜骨撞在青年頗有彈性的胸前。
左季明胸腔微振,發出微緩的低聲:「好了,我來扶著你。」
對方的語氣像是早有預料,讓周眠有一瞬湧起幾分愧意。
左季明做事向來靠譜,果然對方那樣說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
周眠被左季明送去醫院後並沒有離開,對方過分白皙的臉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他對周眠說:「我會在外面等你,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好了就出來,我送你回去。」
周眠本想拒絕,但是想起樓梯上的事,到底還是沒有拒絕。
周眠是直接去的地下一層。
也就是停屍間。
幾乎是電梯門一打開,周眠就能感覺到一股從腳底竄上的寒氣。
他微微握緊手指,腳步加快地向停屍間走去。
因為這裡平時來的人很少,所以當周眠走在空蕩蕩的走廊的時候,幾乎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或許是因為昨夜關於陸景煥的幻覺,導致青年現在在這樣過分安靜的空間中,總會覺得有人正在身後跟著他。
這是一種很可怕的錯覺,周眠甚至控制不住地回頭去看、去確認。
終於走到走廊盡頭的那間停屍間。
周眠站在門前,隱隱能聽到裡面陸母傷心的哭泣聲。
「怎麼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青年顫著手推開門。
裡面站著黑壓壓的一片人。
陸母、陸父,還有陸家的兩個姐姐。
其實人並不多,只是他們都穿著壓抑、窒息的黑色,以至於連起來像是一片黑沉沉的海水。
「小眠來了。」
陸家大姐穿著十分精英,她眼睛還有些紅,應當是剛哭過,她對周眠道:「小眠,景煥跟你關係向來好,什麼事都肯跟你說,那晚他出去之前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周眠有一瞬間的手腳冰冷。
他的喉嚨像是被澆注了水泥一般,連唾液都難以吞咽下去,
青年面無表情地想,他該說什麼?
說陸景煥那晚摸進他的房間,試圖強迫他?
說陸景煥多年來的逼迫,而他身為同性,不得不被對方脅迫著拍下接吻的照片?
周眠其實一開始對同性戀並沒有多少厭惡,是陸景煥讓他產生恐懼厭惡的感覺。
他將同性戀與陸景煥劃作等號。
所以周眠極度厭惡同性的表白。
他們只會讓青年想到陸景煥持續曠久的逼迫、不顧他意願的親密,以及他自己沒用的妥協。
周眠在恨著陸景煥的同時,也在恨著自己。
一雙冰冷的手掌悄然地探進青年敏感的腰側,從輕柔珍視地撫摸,到近乎粗暴地揉弄。
周眠一瞬間面色灰白,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的身邊根本沒有一個人!
周眠顫著睫毛垂眼看去,衣衫並沒有被揉弄鼓起的弧度,只有他的身體、他的觸感,正在被一種熟悉的力道緩慢欺凌。
陸景煥、一定是陸景煥。
周眠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變成鬼來找他了。
周眠的眼睛死死盯著停屍床上微微隆起的男性屍體,黑色的眼珠周邊是爆裂開的、近乎駭人的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