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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池樂於取悅周眠,方方面面來說。
他的外表看起來純然不可玷污,甚至能叫人聯想到柏拉圖主義。
所以任誰都不能想像出,澎湃的海浪襲來時,他是如何將對方眉宇、唇畔、胛骨、指尖、腿骨間的玫瑰採摘投入浪潮之中。
他汗濕的鬢角甚至能夠被稱之為一種冒犯與墮落。
只有周眠、和他知道他的道貌岸然。
周眠的頭髮還是半干,凌亂的發尾綴著厚重的水珠,他拿著乾燥的毛巾隨意擦拭,自然錯過了莊池晦澀的眸光。
周眠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沒擦兩下就使脾氣將毛巾擲到莊池的腳邊。
「莊池,你剛剛為什麼不幫著我說話?」
青年的臉上還有未散開的熱意,唇邊的小痣曖昧地隨著軟肉起伏,理所當然的質問讓他面對男友有種天然的囂張。
莊池屈身將腳下的毛巾撿起來,很軟的材質,即便被主人丟掉,上面沾染的氣息也叫他下意識攏緊了指骨。
男人茶色的眼溫和的看向青年,音色不輕不緩:「叔叔阿姨很關心我們,眠眠,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周眠咬了咬唇,憋了半晌才道:「可是他們都開始催婚了,沒必要吧?」
「而且結婚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太草率了,我也不想你到時候後悔。」青年的語氣甚至有些假惺惺的擔憂與考量。
莊池沉靜的看著周眠,直到看得對方心裡發虛,他才平靜地說:「眠眠,我不會後悔。」
周眠厭煩於他的固執,也知道這些措辭說服不了對方,唇角微張,還想說什麼,莊池卻截過話頭,聲音從容而有力:「我知道眠眠一直都很擔心孩子的問題,早先我就預約了受孕手術,我的體檢報告已經通過了,這段時間也在克制規劃飲食。等接受完受孕手術,我隨時可以進入備孕狀態。」
「當然。」溫柔的眸光掠過青年垂下的一層淺薄泛粉的眼皮,心中古怪的掠起一股不知名的憐愛,他輕聲道:「眠眠如果不想要孩子,我也會和兩家人那邊好好解釋。」
「這些都不會是攔在我們中間的問題。」
周眠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驚慌,他沒想到莊池會執著到這種程度,對方幾乎將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在社會普遍意義上來說,男性與男性組成的家庭中,一般是由金錢、權力與能力稍弱的一方來承擔孕育的任務,實行家庭的最大利益化。
他們兩人雙方家庭懸殊,可以說,如果兩人結婚,周眠才是板上釘釘的孕育人選。
但莊池卻願意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無論是誰,聽到這番話都會覺得莊池是個值得託付的對象,更難得的是對方明顯對周眠一往情深,以至於到了堪稱卑微的程度。
但有些事情只有當事人才清楚真正的情況,周眠知道,莊池是在用這種方式綁住他。
或者說,用不那麼激烈的方式逼他。
一些糟糕的設想無法抑制的在腦海中上演,甚至叫他產生一股被透明塑料布捂住口鼻的窒息錯覺。
半晌,周眠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
這句話代表著對峙結束,也是雙方各退一步的暗示慣例。
莊池向來擅長蠶食瓦解對方的堅冰,他了解自己的愛人,知道這是對方退無可退的堅持。
於是他好脾氣的笑笑:「好,那我先去洗澡。」
周眠不搭理他,翻過身自顧自地擺弄手機。
許是很久沒在自己這個小臥房休息過,床榻上的熟悉的氣息與衛生間逸散開的水汽沒一會兒便叫他生出困意。
周眠睡覺喜歡側躺,心裡還氣悶著,他索性將手機放在枕邊,閉眼眯了過去。
衛生間的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停了下來,屋內靜悄悄的,只能偶爾聽到樓下細軟的貓叫和學校些微的下課鈴聲。
周眠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身邊的床榻微微下陷,他下意識的往熱源的方向湊近。
青年的臉頰一側被壓得微微泛紅,長而卷的睫毛閉合間輕輕抖動,鼻尖也吻著可憐的暈色,他分明什麼都沒做,卻叫人疑心這是漫長刻意的勾引。
莊池輕輕環過對方側臥而坍塌下的腰窩,喉間發出輕輕的喟嘆,他們攬在一起的姿勢宛若纏枝葉,生來便該長在一起。
再沒有如此契合的軀體了。
男人將臉埋在愛人白皙的頸側,像動物世界中築巢的雄獸小心翼翼尋求雌獸的安撫一般。
周眠睡得不熟,這會兒被他煩的不行,煩躁地將對方的手撥開,聲音含糊:「別碰我。」
燈火早已晦暗,只餘下朦朧的月紗,周眠眉頭緊蹙,視線未明朗前,身體的感官最是敏銳,恍惚間繃緊的背部蝴蝶骨上落下幾道輕吻與呼吸。
很癢。
周眠咬著牙,終於睜開了眼,他半坐起身,被打擾睡眠的火氣很大:「莊池你煩不煩,不想睡覺你就去外面沙發上睡!」
他說完半晌,沒等到男人回復,下意識看了過去。
薄霧似的月色吻在莊池的半邊透白的身體,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光影之下,才得以窺見對方的情態。
莊池的面上滿是失落,那雙茶色的眸中仿佛能溢出潮濕的水色,像是被老婆拒絕後心碎的大型犬。
他身上穿的月白色睡袍是去年兩人一起挑選的,腰帶系的很鬆,因著被推拒,此時凌亂地散開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