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花園離會場很近,周眠能隨時注意到會場的動靜,他準備著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那個一直跟著他的助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有可能是見他撞破了莊池的好事,跟人通風報信去了。
這樣更好,省得他再多費口舌。
周眠這樣想著,忽的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轉身也看不真切,這個點晚會還在持續高熱,一般不會有人來這邊的,青年難免有些警惕,打算轉道離開。
花園的燈光十分暗淡,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不是很嚴重,他循著路往側邊的小道走。
身後的腳步聲愈發明顯,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的聲音沉悶壓抑,周眠生出一種荒謬的錯覺。
對方似乎盯上他了。
很熾熱的視線,像是滴著涎水的、失去理智的猛獸。
周眠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猩紅的眼珠從他的頭顱滑至臀·部,每一寸視線的舔舐都帶著刀尖般的幽冷占有欲。
青年只覺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也不敢回頭看,只慌不擇路地小跑了起來,因為膽子小,視線模糊,他很快被路邊蔓延出的樹枝藤條絆倒,慘敗稠麗的面上顯出一種可憐無助的神情,肉色的唇顫抖著翕動,像即將渴死的魚。
這與他向來囂張肆意的模樣大相逕庭。
對方很輕易地追趕上來,周眠腳腕扭到了,掙扎著也起不來身,他的脊骨微微瑟縮,眼中含著模糊的淚水,整個人往後退,口中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別過來。」
或許是這樣可憐的、容易被掌控的模樣刺激到了來人,周眠感覺到對方控制著力道握住他的腳踝。
很炙熱的熱度,潮濕的水汽幾乎要鑽進他的體膚毛孔中。
周眠被嚇到似的小聲叫了一聲,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根本沒有力氣大喊出聲,於是他只能小聲乞求,希望對方能夠放過自己。
可憐的青年被男人攬在懷裡,腰身掐得很緊,整個人動彈不得,像具僵硬的木偶。
周眠眨著濕潤的睫毛,抖著手想要推開對方,卻突然感覺到一個滾燙的、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的頸側。
對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蹭在青年的頸窩,喑啞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斷斷續續:「······眠眠,別走、別走。」
周眠一瞬間僵住了,對方的聲音太熟悉的,熟悉的讓他恨不得一腳將對方踹開。
只是他被抱得太緊了,剛剛又被嚇得不輕,根本提不起絲毫氣力。
青年覺得丟臉極了,冷著臉咬牙道:「莊池,你給我滾開。」
莊池並不回答他,男人那張斯文的面頰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近乎慘白的色澤,眼球的白色部分充斥著猩紅的血絲,額角上鼓動著暴露的青筋,脖頸朝上蔓延著刺目的潮紅。
周眠也察覺到了男人的異樣,莊池向來是個很講究的人,很少這樣失態。
「莊池,你怎麼了?」他問。
男人小幅度地輕顫,往日的從容優雅全然如同被剝落褪去的蛇皮,此時他毫無氣力保持自己在愛人面前的鎮定與可靠。
他像是一條被殘忍驅趕後落入水中的落水犬,渾身的鬃毛全部耷拉下,猩紅的舌頭都吐露了出來,他失去理智,只知道死死摟住自己的愛人,啞聲道:「眠眠、老婆,我沒碰別人。」
「我喝了那杯酒後,動不了,掙扎不開。」
「······你看到了,為什麼要走?」
莊池壓抑著翻湧的迷幻感,嗓音慢慢沉下幾分陰鬱感,他說:「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分手了?」
男人慘白的臉在模糊的月色下仿佛被詭譎的霧氣籠罩,黑色的碎發如乾枯的野草般散在額前,他斯文低啞的嗓音如同蛇類的嘶鳴。
「不可能的。」
男人的喉頭微動,他克制著,鼻尖觸碰著青年的頸動脈,在嗅吻的動作間輕聲說:「你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你和別人都不一樣,你讓我很有安全感,莊池,我們在一起吧。」男人慢慢壓著舌頭說出愛人曾經對他表露的甜言。
周眠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可是他能夠真切地感受到男人輕微戰慄的身體,對方似乎在因為複述他曾經答應與對方交往的話語而興奮。
男友堅定地認為當初情濃時的承諾一定會實現。
可是時間總能改變很多,真心也能轉瞬成為假意。
周眠並不想和一個理智不清的人多說,尤其當他隱隱聽到宴會接近尾聲、有人循著聲響尋來的動靜。周眠實在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一副可以算得上出格失禮的場面。
於是他壓著嗓子,有些急迫地讓莊池起身,至少稍微鬆開他腰側過分緊箍的手掌。
青年太急躁了,以至於他根本沒有聽清對方低喃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我讓你沒有安全感了嗎?』
周眠推著莊池,眉宇間滿是煩躁不耐:「鬆手,有人來了。」
莊池紋絲不動,他垂著潮紅的眼,自顧自地回答上一句話:「可是我不想讓你害怕。」
燈火稍明,有人看到了他們,那是幾位和莊池合作的大公司執權者,他們似乎是無意閒聊走到這裡的,看向莊池和周眠的眼神很驚訝,甚至微微蹙起眉。
周眠在幾人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此時他薄弱的臉皮實在受不住這樣的場面,也無意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