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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察覺出方梨有些鬆了口氣的意思,拿了張銀紙在手裡疊,狀似無意,抬眼看著她,小聲問,「你不想嫁?」
方梨低頭疊了好幾個斗金,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一時間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方橙很有耐心地等著,沒有追問,也沒有插話給她壓力。
方梨長得跟方橙很不一樣,兩個沒有血緣的半路姐妹,卻比跟方梅更像姐妹。
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方橙則是小鵝蛋臉。
前世,方橙其實見過這個「妹妹」。
就在盛夏的葬禮上。
現在她還會有這種少女的惆悵,但前世二十年後,明明也就不到四十,卻憔悴得好似經歷過半百人生的婦人。
那時的方梨,早就沒了這雙會流露喜怒哀樂的大眼睛,成了死魚眼珠子。
她在葬禮上看到方橙時,明顯地在顫抖,走過來擁住她,把方橙嚇了一跳。
但心裡也知道這不是她大姐,因為那時原身這個方橙已經去世了。
現在方橙才知道,那時方梨為何會莫名其妙跟她說那些私人的事情了。
因為她無人可說,或者說,把她當成另一個方橙在傾訴,就像後來的盛夏一樣,對她總比別的心理老師坦誠。
馬英對方梨要比方橙這個不是親生的好,談親戚時,給她找了個廠長兒子,而不是盛長灃這種光好聽的復員軍人。
但方梨年輕時也有個相好,自由戀愛敵不過父母的包辦婚姻,她後來還是嫁了。
廠長兒子分很多種,方梨恰恰碰上那種紈絝任性,又打老婆的二世祖。
這段婚姻把方梨身上的血都吸乾了,等到離了婚,再想跟前任求複合,人家也不要她了。
後面馬英想再給她牽線,方梨寧願斷絕母女關係,也不點頭。
像她這樣敢提出離婚的,還是少數,方橙也看出她心中的不甘和自由,才會這麼問她。
過了許久,方梨才搖頭,「大姐,我不是不想結婚,是不想現在結,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我覺得還不適合結婚,而且,我也不喜歡媽賣豬肉一樣把我賣出去。」
這裡嫁女兒,在長輩嘴裡,通常會開玩笑變成「賣女兒」,「賣個好價錢」,大人嘻嘻哈哈,好像女兒生下來,就只是為了這一天似的。
方橙笑了,她一直以為,聽了會像方梨這麼想的,才是正常人。
……
這邊低聲說著,那邊一桌,三個兒媳婦也坐在一起,她們坐的是大桌子,桌子上零食多,旁邊圍著一群小孩,時不時過來掏零食吃。
盛夏年紀小,但喜歡跟比她大的姐姐玩。
大姑方文芳生了四個女兒,今天帶了大女兒的女兒蘭蘭來,蘭蘭比盛夏大兩歲,兩人手牽手玩到了一起。
盛夏嘴饞桌上的花生,跟蘭蘭姐姐說,「花生好好吃,有沒味道的,還有咸香的,媽媽不讓我吃太多,我們一起吃!」
好像有人跟她一起,媽媽就不會說她一樣。
蘭蘭笑了笑,跟著盛夏輕手輕腳走過去。
走到桌子邊,從老二兒媳牛建芬和老三兒媳王娟中間探過去,聽見她們在聊天,說什麼少了兩個蛋。
盛夏天真地問,「外婆,少了什麼蛋?鹹鴨蛋還是煮雞蛋?」
桌上三人聽了臉上五顏六色,立刻抓了把花生給她,打發叫花子一樣,馬英說,「小屁孩懂什麼,我們在說今晚吃什麼。」
盛夏「哦哦」了兩聲,喜滋滋捧著花生要和蘭蘭姐姐分,蘭蘭卻聽懂了大人的話,氣呼呼地跑了,去找外婆方文芳。
不一會兒,方文芳就牽著蘭蘭過來,氣勢洶洶指著三個弟媳婦質問,「有什麼話當著我的面說,不要當著面屁不敢放,背著我嘴裡噴糞……」
三個弟媳面面相覷,馬英是大兒媳,出來打太極,「大姑這說的什麼,我們哪裡有,怎麼會,誰說的?」
周圍的人都聽見這邊的爭執,方橙抱著盛夏走過來,方梨也跟著過來。
方文芳這輩子生了四個女兒,是想生兒子,才生了四朵金花,但是她自己可以封建,卻不允許別人罵她封建。
她拉著蘭蘭,「蘭蘭你說!」
蘭蘭被方文芳帶大,性子學了這個外婆沒有十成十也有九成九,昂著小腦袋說:「她們說外婆生了一堆女兒,媽媽也生女孩,說我們家什麼都有,就是少蛋!」
馬英站起來道,「我們沒有這麼說,小孩子的話怎麼能信呢?」
蘭蘭立刻說,「盛夏也聽見了。」
盛夏被眾人聚焦,也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膽怯地看向媽媽。
方橙跟她說,「夏夏別怕,你聽到什麼就說什麼。」
盛夏這才說,「剛剛三嬸嬸說,說少了兩個蛋。」所以是鹹鴨蛋還是煮雞蛋?
方文芳徹底炸了,「你這個長舌婦,老太婆……」
罵了一通,又罵罵咧咧道,「我真是活受罪,咱媽身前在床上躺了那麼久,你們當兒媳婦的,哪個來照顧過,都是我們做女兒的在伺候,現在來逞威風,也不看看自己老幾?我老娘都不敢這麼說我。」
「生兒子了不起?我少兩顆蛋,你兒子要是少一個蛋,那就最好笑了!」
王娟家裡是有兒子的,一聽,急了,「大姑你瞎說什麼呢?小孩子的話怎麼能信?我們就在說今晚吃什麼招待你們?怎麼就胡扯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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