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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清寧看著他,心裡不由一陣唏噓,從流放的犯人爬到如今兵部郎中的位置,其中艱險難以想像,可當初那個做什麼都三分鐘熱度的紈絝子做到了,真是不得不讓人感嘆。
「當初是公公甘冒風險為陳家求情,才免去了被滿門抄斬,公公對陳家的大恩,陳慧沒齒難忘,請受陳慧一拜。」
陳慧說著便雙膝跪地,楊清寧被嚇了一跳,連忙躲到一邊,皺眉道:「郎中如今可是穿著官服,這樣納頭便拜,若是傳到那些言官耳朵里,定又要參咱家了。」
陳慧一怔,隨即站起了身子,道:「是我太激動,思慮不周,還請公公見諒。」
楊清寧四下看了看,不見有人經過,不禁長出一口氣,道:「求皇上的不是咱家,是太子殿下,郎中若要謝,便謝殿下吧。」
「當初殿下只是個五歲幼童,又怎會在意陳家的生死,定是公公向皇上求的情,陳慧雖愚鈍,卻也能想明白。」
楊清寧心裡清楚這事瞞不過任何人,「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郎中不必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能忘?」陳慧直直地看著楊清寧,道:「我的命是公公給的,以後公公有任何事,都可來找我。」
「咱家是東宮的奴才,若與朝中官員多有來往,怕是會引人猜忌。」楊清寧斟酌片刻,接著說道:「郎中能有今日之成就,應是歷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理當好好珍惜才是。還是那句話,過去的便讓他過去吧,不必放在心上。」
「我努力活到今日,就是為了回來見你!」說完這句話,陳慧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看小瓶子,接著說道:「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楊清寧被嚇了一跳,陳慧的前半句話實在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好在後來他補了一句。
「郎中說差了,郎中努力到今日,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最不該的就是為了咱家。」楊清寧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畢竟當初陳家事發,與咱家也有些關聯,咱家為陳家求情,也不過是想心裡過得去,是為了自己,並不是為了郎中,所以郎中不欠咱家的,不必再揪著過去不放。」
當初楊清寧救陳家,是覺得陳慧人不錯,也不想那些無辜的人為了陳鈺陪葬。他之所以這麼說,是不想陳慧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他能走到今日,當真不易。
「當年公公中毒是我大哥所為,公公還差點因此喪命,後來雖勉強保住了性命,卻時常纏綿病榻,這是我們陳家欠公公的。公公非但不記恨,還向皇上求情,救了我們陳家幾十口,這份恩情怎能忘?」
陳慧心裡並不似楊清寧想得那般,他不想和楊清寧撇開關係,這十年來他經歷得太多,從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淪落到階下囚,受盡了□□和白眼,他也曾絕望過,甚至一度想要尋死。
只是在瀕死之時,他腦海中突然閃過楊清寧的臉,他看著他,質問道:「你就這麼死了,對得起我嗎?」
於是他奮力掙脫了繩索,躺在地上大哭了一場,哭完後他發誓,一定會再回去,回去找他,這就是他一直堅持到今日的理由。不是家人,不是責任,而是為了面前的男人,只是他說不出口。
「郎中……」
「我不給公公添麻煩。」陳慧打斷楊清寧的話,道:「只是救命之恩實在不能忘,還是那句話,若公公有任何需要,便來尋我,定不推辭。」
見他這般堅持,楊清寧也不好多說什麼,無奈地應聲道:「好,咱家記下了。這宮門馬上就要關了,郎中還是趕緊回去吧。」
陳慧沒再糾纏,應聲道:「那我走了,公公留步。」
楊清寧鬆了口氣,道:「郎中慢走。」
陳慧又看了楊清寧一眼,這才不舍地離開。
看著他走出去,楊清寧剛想轉身回去,竟看到凌南玉的車輦出現在宮道上,便又停下了腳步。
陳慧站到一邊,躬身行禮,待輦車經過,這才繼續往前走。
輦車來到宮門前,車夫急忙勒停馬車,下車行禮道:「奴才見過公公。」
聽到外面的動靜,凌南玉掀開車簾走了出來,見楊清寧在門口站著,不禁有些奇怪,動作利落地跳下馬車,來到近前,問道:「小寧子怎會在宮門口,可是去了何處?」
「方才陳郎中來訪,奴才出來見了見,正待回宮時,便看到了殿下的馬車,故而等在此處。」
「陳郎中?」凌南玉轉身看向宮道,果然看到了一個身影拐進另一條宮道,「那是……陳慧?」
楊清寧很少出宮,除了東宮裡的奴才,幾乎沒什麼朋友,更何況是前朝,唯一與他有過瓜葛的,現在任職郎中的就只有陳慧。
「是。」楊清寧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他竟能憑藉一己之力重回京都,還做了兵部郎中,真是了不起啊!」
聽楊清寧夸陳慧,凌南玉心裡就不舒服,不知為何他從小就看陳慧不順眼,總覺得他會把楊清寧搶走。
「他都這個年紀了,才做上郎中,有什麼了不起的。」
聽他語氣不對,楊清寧轉頭看了過去,道:「在被流放之前,他還是個玩世不恭的侯府少爺,做什麼事都三分鐘熱度。十年,從一個流放的犯人做到了朝廷五品命官,有幾個人能做到?」
「他就是運氣好點。」凌南玉小孩子氣地不想承認,轉移話題道:「他為何來找你?你們都聊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