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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清寧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忍著噁心仔細看向秦流的背部,回憶當晚發生的事,這背部的傷應該是他咽喉中刀後,身體後仰摔倒所致,石頭的硌傷和……
楊清寧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處傷口上,問道:「這應該是刺傷吧。」
「是。」老王點點頭,將傷處的蛆蟲扒拉開,露出傷口的全貌,道:「你可能看出是被什麼所刺?」
楊清寧蹲下身,仔細看著傷口,發現肉里有些許黑色的小點,道:「可有鑷子?」
老王愣了愣,從一旁的工具箱裡拿出了鑷子,隨後遞給他。
楊清寧用鑷子將傷口處的蛆蟲夾走,隨後將傷口裡嵌著的黑色東西夾了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木刺。因為沾了血的緣故,時間一久變成了黑色。
興奮之下,他不假思索地說道:「他摔倒的地方有被砍了的梅樹,這傷口正是屍體砸在上面所致。」
老王滿意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嗯,不錯!大人這瞎猜的功夫,倒是爐火純青,不得不讓人佩服,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做到掌刑千戶的位子。」
老王這話與先前說的相差不大,語氣卻天差地別,其含義更是,楊清寧素來敏銳,怎能聽不懂,有些後悔方才說多了。
「誤打誤撞,誤打誤撞。」楊清寧『嘿嘿』笑了兩聲,偷偷瞥了一眼小瓶子,見他依舊如面癱一樣面無表情,隨即轉開視線,轉移話題道:「老王可能看出這兇器是哪一種?」
老王利落地答道:「雙刃匕首,長約七八寸,最寬處約一寸。」
一寸是3.33厘米,七八寸就是21到27厘米左右,楊清寧一邊在心裡算著,一邊問道:「這種匕首常見嗎?」
初來乍到,別說兵刃,楊清寧連這個世界的物價都不了解。
老王反問道:「大人想從兇器上找到兇手?」
「在宮裡殺人,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御花園,就算兇手再大膽,也應該是在夜深人靜時。看這傷口,應是一刀斃命,足以證明兇手是武功高強之人,這種人往往有自己的專屬兵刃。」
老王點點頭,道:「大人說的有道理。只是這兇器很普通,幾乎是到處都是,想從兇器上找兇手,怕是行不通。」
「這樣啊。」楊清寧有些失望,起身說道:「成,那咱家從別處著手。當然,若你在屍體上有何發現,及時找人通知咱家。」
老王見他要走,上前攔了攔,道:「大人,您是否忘了點事?」
「忘了……點事?」在老王的提示下,楊清寧終於反映了過來,道:「咱家還真給忘了。放心,咱家這就讓人出去給你打酒。」
老王這才讓開了路,道:「大人可要記得,我只喝上好的女兒紅。」
「記得記得。」
楊清寧拎著酒壺出了停屍房,來到院子裡仔細地抖動著身上的衣衫,停屍房內到處都是蛆蟲,難免會爬到身上來,他要檢查清楚才是。雖然他不怕,心裡卻膈應。
果然經過抖動,有不少蛆蟲掉了下來,落在草地上。楊清寧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果斷地遠離了幾步,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一隻蛆蟲被遺漏。
小瓶子見狀也隨之變了臉色,和楊清寧一樣仔細檢查身上,在屍體上的蛆蟲他固然不怕,但爬在自己身上的,小瓶子不敢再深想,仔仔細細地檢查著身上的衣服。
待兩人確定身上乾淨以後,這才出了東廠衙門,楊清寧站在門口,看向街道的兩頭,問道:「小瓶子可曾出過宮?」
小瓶子點點頭,道:「出過。」
楊清寧徑直問道:「你可知這附近哪裡有賣酒的?」
「大人隨奴才來。」
楊清寧跟在小瓶子身後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四下看著,真真正正地感受了一把在古代逛街的新鮮感。
「包子,香噴噴的包子,皮薄肉大的包子。」
「冰糖葫蘆,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蘆誒!」
「磨剪子戧菜刀,磨剪子來,戧菜刀……」
……
吆喝聲不絕於耳,帶著各自的韻律,是如此的生動,這大概就是書中說的市井的聲音,以及普通人的煙火氣。
跟在小瓶子身後,楊清寧遠遠便看到一個寫著『酒』字的幌子,被風吹得飄來盪去,那裡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地。果然,小瓶子在酒鋪前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楊清寧,卻並未說話。
酒鋪的夥計見有客上門,連忙過來招呼,道:「兩位爺想喝什麼酒?」
許是兩人身上沾染了屍臭味,夥計剛靠近就皺起了鼻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著兩人。
楊清寧微微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出聲問道:「你們這兒可有上好的女兒紅?」
楊清寧身上穿著內侍的服侍,雖然夥計沒見過,卻能從衣服的質地和做工,判斷兩人身份,再加上楊清寧張口就問『上好的女兒紅』,很輕易便能判斷他們不是缺錢的主兒。
夥計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道:「有,咱們酒鋪什麼酒都有。」
楊清寧將酒壺遞了過去,道:「我們身上沾染了一些味道,不方便進去,你幫我把酒打滿,要上好的女兒紅。」
還從未見過如此善解人意的客人,夥計伸手接過了酒壺,道:「好嘞,您稍候,小的這就去。」
小瓶子看著面前的楊清寧,今日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初見時他對福祿和秦淮卑躬屈膝,他以為他和其他內侍一樣,膽小怕事,是個趨炎附勢、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再看他和其他人相處,無論是對老王的冷嘲熱諷,還是對店夥計的嫌棄,他都溫和以待,絲毫沒有小人得志的傲慢和囂張。讓他不禁質疑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