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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剔骨之痛仿佛仍殘存於骨骼之間,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梨山一如既往下著大雪,她倒在雪地里,滿面淚痕地看著靜音尊者、看著自己的師父。
「師父,求您不要奪走我的靈骨,求您……」她苦苦地哀求著。
可就是這位曾被她當成全部依靠的師尊,他一步步朝著她走來,如地獄的惡鬼般將她逼至絕境。
他的目光是那樣冰寒刺骨,正如那一道道剜入她血肉之中的傷口。
散發著光暈的靈骨連著肉帶著筋,被一根根從她的脊背之間抽出,她痛苦地在雪地里掙扎著,殷紅的血像盛開的山茶花。
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骨被她最敬仰的師尊奪走,拿去給了另一個人。
靈氣流失殆盡後,雪天徹骨的寒便浸入了她傷痕累累的身體。
她意識模糊間,只能看著自己的師父小心翼翼地將那柔軟脆弱的少女抱起,如獲至寶般地護在懷裡。
她徒勞地伸出手,只看見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和冷白的雪地上,一行寂寥的腳印……
後來,雲黛再見到葉兮顏,便是在神都的宴會上了,她搖身一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葉氏皇女,錦衣華服,受萬人朝拜,而留給雲黛的,只有那無法消散、幾乎刻入靈魂深處的刺骨之痛。
那夜的經歷令雲黛做了三百年的噩夢,即使後來她成了無數人忌憚懼怕的萬仞閣劍主,她仍會在夢中被驚醒,她的生命似乎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夜,那一劍劍刺入血肉的傷口從未癒合,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
「師姐?」
雲黛被芳久凌的聲音喚醒了。
「師姐……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傷口吧……」芳久凌小心翼翼地看著雲黛,不知為何,面對這樣冷若冰霜的師姐,她心底竟有些發怵。
「不用了。」
小臂上的傷口正滲著絲絲縷縷的寒氣,那是一種深入骨髓般的疼,可這份疼痛正好令她的神智更加清明起來。
在重新修煉《太上忘情訣》之前,雲黛暫且只能用疼痛來令自己保持理智,剛剛在雲珠池突然的失控,令雲黛也隱隱有些後怕。
她倒不是怕真的失手將葉兮顏給殺了,她是怕自己會就此被心底的殺意控制住,從而失去自我。
「師姐,」芳久凌又緊張地看了一眼雲黛的傷口,小聲地問道,「你剛剛的劍術,是怎麼回事呀?」
她實在想不通雲師姐是何時學的劍術,竟能和大師兄周旋那般久。
芳久凌臉上驚慌的表情終於令雲黛意識到現在的自己似乎看起來有些可怖,她慢慢吐出了一口氣,神色也鬆懈了幾分。
「我不打算再當音修了。」雲黛這般說道。
芳久凌「啊」了一聲:「為什麼呀?」
「因為……我要成為萬仞閣的下一任劍主。」
雲黛的話令芳久凌瞪大了眼睛,她很確定她沒有聽錯,雲師姐說的是「劍主」而非掌門。
不是每一任萬仞閣掌門都可以被稱為劍主的,劍主劍主,只有萬劍之主、萬法歸一者才配得上「劍主」之稱。
如今的萬仞閣掌門,靜隱尊者乃是萬仞閣的第七十六代掌門,而縱觀萬仞閣的歷史,也不過僅出現過三位劍主,其中一位劍主,便是傳聞中最神秘莫測的無情道的創始人。
芳久凌突然聽到雲黛說想要成為萬仞閣的劍主,她怎會不驚訝,她神色閃爍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就落在了雲黛左臂的傷口上。
「所以師姐剛剛同大師兄說要解除婚約的話就是真的了?」
芳久凌原本也以為雲黛只是在說氣話,可門內弟子誰不知道,段青涵是默認的萬仞閣下一任掌門,是靜隱尊者最得意的徒弟,也是萬仞閣的首席弟子。
倘若雲師姐要去爭那個掌門的位置,那她就必定會和大師兄成為競爭對手。
「當然是真的。」
「可雲師姐以前不是很喜歡大師兄嗎?」芳久凌作為和雲黛關係最好的師妹,怎會不知道雲黛對大師兄用情至深。
「那也是以前,」雲黛竟然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實在太過不屑,「是我以前眼瞎了,段青涵配不上我,他如今光芒大盛,不過是因為我還沒有拿起劍。」
這是何等狂妄的話,可這話從雲黛嘴裡說出,卻又是合理的,身負先天靈骨,這是何等萬中無一的天賦,大師兄與她比起來,也不過只是尋常的天才罷了。
雲黛慢慢伸出手來,便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芳久凌望過去,就見師姐的眼眸倒映著漫天的白雪,那是一種冷冽卻又純淨透徹的目光,看得她有些發愣。
隨後她就聽到自己的這位師姐說:「芳久凌,你可以記住我今日說的話……」
「終有一天,我的手會拔出天下第一神劍,而雲黛這兩個字會響徹整個七宗十四洲……」
「天下第一,萬宗劍首……只能是我。」
雲黛抬眸看來,芳久凌便在那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一抹盪開的笑意,她笑得肆意又張揚:「我會用我的劍保護你。」
像是一把猛烈燃燒的火焰,在這冰天雪地間洶湧奔騰。
芳久凌突然就覺得,即使幾百年之後,即使滄海桑田、諸多變遷,她仍會記得這一天,記得雲黛這時的承諾。
第8章 師弟
萬仞閣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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