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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明白了,你覺得大姐的心有多大又有多寬?你怎麼能認定她心裡不氣、身子骨沒生病?換個稍稍正常的人,哪怕是做戲,也得去大姐房裡看她吧?
「我這邊呢,算是好一些,托生病的福,你去探病了,還誇下海口,說什麼會保我安穩無虞。
「結果呢?被趕出去之後,你就又把我和大姐拋到腦後了,幾日裡見誰都沒見過我們。
「要不是大姐把你那些箱籠送過去,你還想不起來吧?既然想起來了,又還當自己是盤兒菜,少不得約見我們,跟大姐裝腔作勢,要帶我陪著你遭殃。
「你是個男人,你是個父親,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不像人,更是枉為人父。」
她語氣清淺和緩,即便是末尾指責的話,語氣中亦沒有波瀾。可對於葉懋平來說,卻如一記記重錘砸到了頭上、心上,讓他頭暈眼花。
葉知薇的話卻還沒完:「對兒女來說,你就是別人嘴裡那種不識數的爹,對祖父來說,你簡直是他的恥辱。
「收個妾室罷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為什麼不如實告知家裡?等到那賤妾生了孩子,瞞不住也不需隱瞞了,這才告訴家裡。
「一家人為這事兒跟著你沒臉;馮氏始終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過的妻不妻妾不妾的;你那兩個兒子就更好了,連族譜都沒上過,始終是來歷不明的東西。
「簡簡單單一件事,被你自己攪和成了一攤爛泥。
「家事如此,旁的也必然好不到哪兒去,怨不得對你的發落來的這樣爽快。
「要不是看顧著祖父的情面,估摸著首輔大人把你剁了餵野狗的心都有——不是有人說過麼,首輔大人不怕好人,不怕壞人,就怕心裡胡塗窩窩囊囊的蠢笨貨色。」
葉懋平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
這一聲聲語氣和緩言辭如刀的斥責,是不是也是祖父、知許的心聲?可是他們不想說,不想跟他多耗費一分力氣。
他活來活去,真的有那麼不堪麼?難道只是一攤糊不上牆的爛泥麼?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對自己的質疑甚至否定之中。
葉知薇見他神色大變,額角都沁出了汗,心裡總算是舒坦了一些。她緩緩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睨著他,「日後,我不管別人,在我這兒,沒你這個人了,日後橋歸橋路歸路,走路上遇見當做不認識。恩斷義絕這種詞兒,用不到你身上——恩情何在?」
說完,她轉身離開,步調比進門時輕快了幾分。
一雲大師說過的另一位高人,是成道人,常年隱世而居,也只有一雲之類的人知他行蹤,請得動他。
這日一早,成道人聽一雲說了事情原委之後,去找扶焰詳談。
扶焰神清氣爽的,親自給成道人沏了一盞茶,「一定聽說了我的事,怎麼看?」
成道人卻問了他和葉知許的八字,卜了一卦,隨後又細觀扶焰面相。
扶焰笑微微的,由著他。
終於,成道人道:「你二人是有緣人,本該締結良緣,卻因劫數離散,終將是有人心有不甘,一生引以為憾。」
扶焰的笑容消散於無形,「我怎麼想說,你這話是八字連一撇都沒有?」他不過是偶爾動一動娶知許的心思,她那邊是何心思,他根本沒去探究過,還沒那個必要。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這樣,那他豈不是該躲她躲得遠遠的,省得釀成劫難憾事。
然後呢?他活活熬死?
但是不用心急,他知道,成道人定有下文。
果然,成道人端肅的面容上現出些許笑意,「我說的只是卦象上顯示的一種情形,實際情形是,如今已經避過劫數。」
指的是不是崔定初籌謀的事?應該是的。那麼,既然是良緣,他可以準備娶媳婦兒了?思及此,扶焰雙眼發亮,熠熠生輝。
成道人揣摩不出他在動什麼腦筋,卻因他神態莞爾而笑,「世間有輪迴,譬如生死,譬如因果,卻不見得應驗在每個人身上。是因此,便會時不時出現一兩樁沒法子用常理解釋的事。」
扶焰頷首,「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就是沒法子應驗因果輪迴,而這又關乎善惡,不能怪很多人怪老天爺不開眼,不再相信那些你們深以為然的那些。」
「正是如此。」
「那我呢?」扶焰問道,「是不是關乎輪迴?我要如何獲知真相?」
成道人站起身來,踱步到軟榻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你與我說說話,睡一覺,興許就能找到些緣故。」
扶焰將信將疑地過去,把自己安置到軟榻上,舒舒服服地躺著與成道人說起話來。
他知道,成道人在詢問一些事之後說出的話,一定含著誘導之意,便讓自己放空心神,放下慣有的戒備。不這樣著意配合的話,說三天三夜也不能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瞼緩緩合攏,步入夢境——
沈雁臨的生辰宴上,他趕到宴席間的時候,恰逢一名女子在彈琴。
琴聲美妙悠揚,如山澗泉、風中竹,悅耳、乾淨,不時又有著自由自在的飛揚。煞是悅耳,真正令人心曠神怡。
聆聽了一陣琴聲,他才望向彈琴的女子。
女子消瘦,為弱不禁風現身說法,面孔小小的,容顏絕美,靈動的修長的手指蒼白、骨節清晰。
是知許,竟是知許——入夢旁觀的他的意識為此而甦醒、震驚——沈雁臨和在座的一些人,可都是歡場中人,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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