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崔老夫人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這樣不輕不重的發落,他還真好意思說出口,這與尋常在夫家犯了過錯的女子被休有什麼區別?
葉家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篤定這一點,卻是懶得提醒他。
這麼多年,父慈女孝得幾乎過了分,她提醒也是討人嫌,何苦來的。
夫妻二人說了一陣子話,到了用早膳的時辰。兩人食不知味地用過飯,召集家中眾人,正式處理家事。
崔氏和崔定初自然被帶到了崔老太爺面前。
「爹爹……」崔氏一看到父親,便紅了眼眶,落了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哭。回家來也好。」崔老太爺和聲安撫。
崔老夫人忍著沒撇嘴,別轉了臉。
崔定初沉默地向祖父行禮。
崔夫人盯著他,眼中閃爍著寒芒。
跟他擺明了輕重,著人給了他匕首和鶴頂紅,他卻到此刻還死皮賴臉地活著。
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她咬著牙下了狠心,只因太清楚,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崔老太爺望著女兒、孫子,出言訓斥了一番,說著說著,眼中已滿是不忍。
崔老夫人在心裡冷笑:那的確是至親的晚輩,不忍是該當的,但你這火氣是不是消得太快了些?有這麼個禍害,崔家不敗落才是奇事。
崔老太爺表情沉痛地說了對二人的處置。
崔氏心頭一松,心裡敞亮起來。父親說將她安置到別院,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之前還在擔心,要被送到家廟做幾年樣子。
崔老夫人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
崔氏望過去,見母親竟是面含嘲諷,這才恢復了理智:父親就算是不做樣子發落她,又有什麼用?葉家要是不贊同,就全是空談。
崔定初聽了祖父對自己的處置,終於打破了他已保持太久的沉默:「孫兒感激祖父這般寬容,只是,這樣不痛不癢的處置,怕是不足以讓葉家滿意。祖母既然答應了給葉家一個交代,便不能失信於人。」
崔老太爺皺了皺眉,「那你是怎麼想的?我倒是想不出,還要怎樣,才算是從重發落於你。」
崔定初跪在祖父面前,道:「您待我一向寬厚慈愛,我一直銘記於心,感激不盡。
「只是我不成器,以往做了不少胡塗事。
「事到如今,不將我逐出家門的話,葉家那邊怕是不會答應。既然如此,我就再招認一兩件錯事,您將我攆出去,也能夠心安理得。」
說到這兒,他磕了一個頭,「請祖父開祠堂,屆時我再細說由來,您亦可秉公處事。」
崔老太爺狐疑地望著他:還有錯事?還有能夠讓家族完全容不下他的錯事?那得是什麼?
崔老夫人早就對崔定初徹底失望了,此刻便替兀自出神的崔老太爺發了話:「那就依你。我只盼著你只是為了家族不為難,全了這些年的情分,而非另有所圖。」語畢命下人去請族裡的人到祠堂議事。
崔夫人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崔定初算是無意中幫她解了燃眉之急。
崔氏卻不同於別人,一顆心懸了起來,感覺要出什麼大事。崔定初心思深沉,沒有誰能完全了解他。而相較而言,崔氏算是最了解他的。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族裡的人到齊了。
在崔定初的要求之下,除了不曉事的孩童,都要到祠堂里細聽原委。
只要局中人不是至親至近的,誰閒來都喜歡看看熱鬧,於是眾人欣然應下,魚貫著進了祠堂。
待得崔老太爺說明請大家前來的原因,便吩咐崔定初:「想說什麼就說吧。」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最是明白事理,自然曉得輕重。」他心裡也有些不踏實了,不得不叮囑一二。
崔定初恭聲稱是,下一刻說出的話,便險些將祖父祖母驚得跳起來:
「眾所周知,我娘是出身寒微、孤苦無依之人。其實不是,她孤苦無依是真,出身卻最是上不得台面。她是風塵女子。」
滿堂譁然,驚呼聲、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完了,這孩子莫不是瘋了?崔老太爺驚詫地望著崔定初。
崔定初對上他視線,唇角竟牽出一抹自嘲的笑,「您不用懷疑。若非實情,我便是瘋了,也不會往自己身上潑這種髒水。
「我出身這樣不堪,又做出那些謀算他人錢財的事,崔家理應將我逐出宗族,如此才能撇清干係,少沾些污點。」
「你……」崔老太爺、崔老夫人同時出聲,同樣地抖著手指向他,都醒過神來了,快氣瘋了。
他們是想,你不就是想被趕出去麼?犯得著在大庭廣眾下說這些?你又知不知道,官員與風塵女子有染的事向來是看運氣,有時不會被朝廷問罪,有時則會被揪著不放——你這鬧不好就會把你父親害得丟官罷職啊。要知道,尋常文官去青樓喝喝花酒,都能被同僚記在帳上,只要有機會就提一嘴。
崔定初向夫妻二人磕了個頭,「本該儘早稟明,卻隱瞞至今,孫兒不孝。」隨即他站起身來,走到崔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撩袍跪倒,語聲誠摯,「母親這些年來,盡心教誨,我卻行差踏錯到了這地步,對您更是不孝。」
語畢,他向下俯身,包括崔夫人在內,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磕頭謝罪,然而也就在這時候,發生了驚人的變故。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