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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為尹凝辦事之後,她改頭換面,從「宋翠翠」一躍變成了「尹青青」。
至於為什麼要跟著陸意洲的母親姓,尹青青直白粗暴地表示:
誰救了她的命,讓她從苦海脫離,誰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儘管她與尹凝,僅三歲差距。
尹青青解開裝著炒飯的袋子,把一打洗好的照片推到陸意洲面前,然後戳開一次性筷子的塑膠袋淺淺嘗了一口味道。
「媽的,那老闆沒放辣椒!」
咖啡廳的服務員將陸意洲點的拿鐵送了過來,尹青青收起那副罵罵咧咧的模樣,溫柔似水地問道:「你好,請問店裡有辣醬嗎?」
服務員被她問懵了,道:「不好意思女士,我們這是咖啡店。」
咖啡店哪來的辣醬。
「沒事了,我們這邊暫時沒有其他要求。」陸意洲解圍道。
服務員走後,他拿起那疊照片一張張地看著。
前五張拍的都是「老吳」的生活軌跡,照片顯示,在未安排訓練期間,他常常狐假虎威,打著陳志佳的名號勒令門衛放行,夜出早歸,在賭場一玩就是一個通宵。
褲腰鼓鼓囊囊地進去,空空如也地出來。
尹青青味如嚼蠟地吃了三分之一的炒飯,抽空傳給陸意洲一份調查資料。上面印著的照片是「老吳」加入省隊第一年的證件照,頭髮不像如今這樣又油又禿,整個人神采奕奕,仿佛有無限的動力。
她吃飯不顧形象,只圖方便。右手那邊的袖子被她高高擼到了大臂處,由刺青師專門設計過的大麗花圖案一路蜿蜒,覆在她富有張力的手臂肌肉上。
「這個姓吳的,有點意思,」大拇指抹去嘴邊的飯粒,尹青青說道,「我和他常去的那家賭場老闆關係不錯,他說這衰仔每次去,輸了個精光不說還要倒賠錢。」
尹青青羅列著資料,道:「少的時候賠幾萬,多了就是幾十萬往上走。」
「關鍵是——」
她神秘一笑:「他每回欠的錢竟然如約補上了,從沒超過最後期限。」
陸意洲將照片來回翻閱,指尖在「老吳」側臉上留了一道月牙掐痕。低頭沉思時,他好似渾身冒著冷氣,縈繞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著。
「賭齡兩年,賒帳四十六次,」他抬頭,眸光凜冽,「賠付金額累計下來高達兩百萬,這種雙職工家庭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
尹青青喝著奶茶,笑道:「有人在幫他擦屁股嘍。」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我想查,就沒有我查不到的證據、查不到的人。」
陸意洲欲言又止:「青姨,你最近又在看什麼電視劇?」
這種話從她口裡說出來,和鴨子在水裡大叫「我溺水啦」一樣離譜。
「CCTV-12,普法欄目啦!」
「……」
陸意洲將「老吳」的整合放到左手邊,繼續看剩下的幾張照片。
這次的主人公便是陳志佳的另一個狗腿子——錢忠了。
此人名字有個「忠」字,行為卻與「忠」完全不沾邊,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照片裡,他是各大知名按摩店、洗腳城的常客,熟到閉著眼睛在裡面走也不會迷路。
尹青青見到他的臉,晦氣地「切」了一聲,道:「這傻逼比剛剛那個姓吳的還令人噁心,孕期出軌,常年偷吃,看面相就知道他精氣虧損,遲早遭報應!」
陸意洲抬眼,嚴肅道:「青姨。」
「我知道了,不能說髒話!」
尹青青不服氣地嘟囔著:「你媽當年管我可沒這麼嚴。」
「我媽是我媽,我是我。」
陸意洲細數道:「我媽不在了,你酗酒、抽菸、作息顛倒,因為失眠空腹吃安眠藥,凌晨去醫院看急診,你……」
「打住!」
尹青青拿他沒辦法,只好轉移話題。
「錢忠入隊三年,吳正剛入隊兩年,小洲,你知道我還發現了一件什麼有意思的事嗎?」
陸意洲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冷峻。
「知道,」他說,「錢忠和吳正剛在進入省隊前,沒有這些不良記錄。他們的賭癮和欲望,全部是在入隊之後憑空產生的。」
誰引導了他們,誰誘惑了他們,答案呼之欲出。
陳志佳。
「你希望我接著查下去嗎?」
尹青青放下奶茶,靜靜地看著陸意洲,總算像模像樣起來。
年過四十,她的容貌卻比同齡人年輕許多,她似乎在極力「凍結年齡」,讓自己不要那麼快地衰老。
陸意洲問過她原因,那時她付之一笑,說她只是想編織一個謊言,讓時間停止在尹凝死去的那一年。
「你要我查,我會幫你查到底。」
尹青青不知是在說給誰聽:「拼盡全力,赴湯蹈火。」
「哦對,這兩個成語也是在電視劇里學會的。」
她彎眼笑了笑。
陸意洲點頭的同一時間,柏延告別王颯,被四處找他找瘋了的黃一楠拽進了教練辦公室。
他連教練具體找他的原因都不知道,就稀里糊塗地站到了負責男隊的教練面前。
「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教練面容溫和,用詞也委婉輾轉。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紙質略厚的邀請函,在頂燈下泛著一層精緻的珠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