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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著指甲油的指尖輕點其中一張的姓名欄,尹青青肅然道:「當時你告訴我,這個叫王颯的女孩疑點重重,但依我看,她那位去逝多年的親姐姐更值得調查。」
她手指的位置,赫然寫著「王楓」二字。
尹青青的嗓音比較中性化,正常講話的時候帶著一點沙礫感。為了敘述結果,她特地放緩語速:
「資料顯示,王楓入隊時間在五年前。」
五年前,也正好是陳志佳進入省隊的時間。
「王楓和王颯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尹青青聲音一頓,像是有了共鳴,「父親下崗後因病去世,母親改嫁遠走他鄉,她們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
一切的起點,是王楓意外被挖掘桌球潛能的那一年。
她接觸這項運動的時間比同齡人晚上好幾年,但基礎不夠,天賦來湊,王楓如果還活著,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沒過多久,她被推舉進了省隊,起初還好,直到同一年這個……陳志佳出現,她開始頻繁翹課,逃避訓練,在隊內的比賽上表現欠佳。」
尹青青:「年末,她在省隊自殺身亡。」
須臾,她補了一句:「跳樓。」
沉寂的氣氛蔓延開來。
柏延難免想到裝修師傅提到的那場意外,連夜維修、秘而不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竟然沒有一家平成的媒體報導宣傳,怎麼看怎麼蹊蹺。
王楓的死與陳志佳有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王颯知道嗎?
或許吧。
或許張清馳一字不漏地把他的話轉達給了王颯,只是王颯仍舊義無反顧地來了。
柏延像撥開了從前困擾他的那層迷霧,他不得不懷疑王颯來男寢這邊找他是有意為之。
柏延下意識地摩挲著指側的薄繭,提出了第一個問題:「五年前的女隊教練是誰?」
「朱萍。」陸意洲答道。
他預判了柏延的預判,說:「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一般人員變動都會出公告,我沒記錯的話,上次公告大概在九年前。」
「我差點忘了!」
尹青青猛拍大腿,說道:「王楓自殺前,錄了一段遺言。」
「視頻被我拷在電腦上了,現在估計修復得差不多了。」
「你們……著急回去嗎?」
柏延看了陸意洲一眼,搖搖頭。
探聽消息最多算尹青青的副業,她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刺青店的老闆」。
她的店面和這家咖啡店一樣,開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她不在意客人的多少,有人來了開店,沒人就把店門一關,插插花打打遊戲。
「小心哦,裡面有猛獸。」
尹青青一邊拉開店門外層的捲簾門,一邊好心提示道。
柏延謹記這句話,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沒走幾步,一道黑影閃到他腳邊,幾聲軟綿綿的貓叫迴蕩在半空,一隻圓滾滾的長毛黑貓抬頭沖他和陸意洲眨眨眼,輕車熟路地往下一趟,壓住了陸意洲地鞋面。
碰瓷的「猛獸」。
陸意洲把貓抱在懷裡,撓著它的下巴說:「你可以叫她小圓。」
「要不要摸摸她?」
柏延「哦」了一聲,把手放在黑貓的腦袋上:「小圓?」
「喵。」
柏延對小動物並不感冒,在院的時候,周邊多的是流浪貓狗,春季流浪貓發情,每個晚上都吵得人睡不著覺,總歸是有點討厭的。
但陸意洲抱著小圓,頷首說「要不要摸摸她」時,柏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小貓的毛髮蓬鬆柔軟,被打理得很好,一看就是精心照料過的,柏延有些愛不釋手,摸得小圓連連打了幾個哈欠。
「視頻修復好了!」
尹青青換了拖鞋,站在小閣樓的樓梯半腰。她看到愛寵被摸得一臉不耐,於是「登登」下了樓,一把將貓接了過來,就地放生。
「干點正事,小朋友們。」她拍拍手。
刺青店二樓和一樓的畫風截然不同,一樓的裝修風格走的是暗黑掛,上了二樓,入眼皆是粉色的裝飾。
電腦被尹青青挪近些,她點擊空格鍵,畫質模糊的視頻正式開始播放。
視頻里的王楓消瘦得厲害,臉頰兩邊的嬰兒肥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高聳的顴骨以及眼底深深的青黑。
開口前,她低頭沉默地撕扯著手指的死皮,維持了長達幾分鐘的沉默。
王楓始終沒有正視鏡頭,半晌,她說道:
「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不能再活下去」,這句話的表達看上去很奇怪。
就好像有人在追趕她,把她一路逼到了懸崖邊緣,中途她無數次想調轉方向,想開闢一條生路,卻無濟於事。
因此,不是她不想活,而是她不能活。
王楓對著鏡頭吞了口唾沫,此時的她離死亡僅一步之遙,但她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柏延在她躲閃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我、我對不起我的家人……這段日子我很煎熬,太煎熬了,我不奢求太多,一丁點希望就足夠了。為什麼……這么小的心愿也沒辦法被滿足呢?」
「我好失敗,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我對我失望透頂。」
王楓仿佛著了魔,不斷地重複著「失望」一詞。她捶打著自己的身體,面部表情變得越來越猙獰,她緊咬嘴唇,克制自己不發出哭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