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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重演,當年發生過的一切。
柏延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那家小型超市買了什麼東西。
水果刀、菜刀、美工刀,或者是任何能產生一定殺傷力的武器。
柏延的車速越來越快,兩邊的車窗被他降低了四分之一,鑽進車廂的疾風將他的額發吹得很亂。
他的心亦是。
在整個事件中,出現頻率不高卻非常關鍵的人物,黃一楠。在省隊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呆了多年而平安無事,不難看出他有多麼審時度勢。
但在王颯被陳志佳盯上的當晚,他竟義無反顧地將王颯護在身後。
柏延想起尹青青擺出的王楓的資料上,隊友欄中填寫的名字。
黃一楠。
這算什麼?
在王楓身處絕境的時候,他無動於衷,卻又在多年後對故人的妹妹挺身相助。他既沒有那麼光明磊落,又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卑鄙可恥。
柏延想,或許是黃一楠遲來的良心告訴他,應該幫這個忙。
平成文化中心近在眼前,此時,一輛計程車和他並行,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後視鏡,收回目光時,他看見隔壁車的后座坐著一個被雨淋得透濕的小孩。
柏延踩住油門,提前告訴陸意洲抓緊扶手,緊接著半打方向盤,於前方三米處逼停了那輛計程車。
不明就裡的司機罵了句經典的平成髒話,柏延走到主駕駛車窗前,彎腰道:「抱歉,我和你搭載的乘客有私人恩怨。」
「等我們事情解決了,我非常願意賠償你的精神損失費。」
「你神經……」
柏延抽出三張一百,塞進車窗:「你後面那小孩的車費我替她付了,多的不用找。」
司機樂呵呵收了錢:「你們在車上聊還是下車聊?」
「下車。」柏延道。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王颯從車上下來,齊耳短髮濕成一綹一綹的,衣服還沒完全乾透。
她低著頭不說話,柏延把她拉到人行道上,說:「刀呢?」
「柏延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抵死不認。
狡辯。
柏延手掌平攤在她眼前,淡淡道:「在研究未成年保護法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受法律保護,陳志佳也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我不想說第二遍,王颯,」柏延叫著她的名字,道,「把刀給我。」
王颯死死咬著下半唇,眼神倔強:「我不!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五年,整整五年!」
「今天是我姐的忌日,」提起王楓,她眼底多了幾分柔軟,「我去看她了。我曾經發過誓的,柏延哥,我對著她的墓碑許諾會為她討一個公道。當年朱教練和黃師兄不敢做的,我能做,我會叫陳志佳這個畜生血債血償!」
她後退一步,偏頭不解道:「柏延哥,你當時是贊同我的。逝者已逝,生者要銘記逝者,永遠銘記!」
「你為什麼阻攔我?」
柏延:「我沒有阻攔你。」
他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輕聲道:「我是在救你。」
「你的姐姐不會願意看到你步她的後塵,你還有親友、朋友,難道你要讓她們再失去你嗎?」
柏延:「你說那天是你見過的最美的晚霞,不是的,王颯。之後會有無數個肖似它的黃昏,前提是,你得好好活下去。」
淚水在她的眼眶打轉,王颯嗚咽地發出一聲悲鳴。
「我不需要!」
她道:「那我姐呢?我姐怎麼辦!她連人生的一半都沒有走到,我怎麼能輕而易舉地拋下她過我自己的生活?如果我都放棄了……替她討回公道……」
王颯泣不成聲,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柏延哥,你不要管我了。」
「柏延,把這個給她看。」
陸意洲講手機遞給柏延,尹青青後續又發來一些圖片和文字。
柏延定睛一看,文字的開頭第一句話就是「接到個人匿名舉報,專項小組將對省隊運動員陳志佳進行深入調查」。
小組負責人:柏庭、宋照暉。
柏延將信息一一念與王颯聽,她起初不信,看了文字之後依舊半信半疑,柏延只好把尹青青先前的調查材料調出來請她「過目」。
「再加上這些證據,你覺得陳志佳能像之前那樣逃之夭夭嗎?」
第25章 倒v開始
在這個問題上, 王颯交出的答案是一把未拆封的水果刀。
它被王颯藏在了外套里,塑料殼外包裝被捏得發皺,邊邊角角印滿圓弧形的摺痕。
「充公了。」
柏延收走這把離「殺人利器」成就僅一步之遙的小刀, 拋向靠在副駕駛車門旁的陸意洲,笑道:「拿去切水果。」
他語氣平淡,實際內心遠遠沒有面上展現的那麼波瀾不驚。
回程途中,他極力克制握著方向盤,止不住顫抖的手。
真正見到王颯之前, 柏延幻想了無數個可能:例如他和陸意洲晚到一步, 王颯已然走進了那個約定好的房間, 又或者他們將王颯成功救上車,但陳志佳的人一路緊跟,不惜在高速上撞車攔截。
這些戲劇性的假設,都曾在他的腦海中演練了一遍。
「青姨說陳志佳還在酒店, 暫時沒發現異常。」陸意洲道。
他感受到陸意洲的視線在他青筋崩起的手背上短暫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