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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可能,柏延心想。
——恐怕他人眼中的「平庸而無能」,並非他的本色吧。
在混亂開始的初期,王景平靜、溫和地接受了這些改變,他沒有支持他的師兄,也沒有參與到爭端中,他是少有的站在「對立面」的人。
往後數年裡,他目睹隊裡優秀的選手失意退役,接納著那些遠不如他們的選手進隊,他從不反駁,成為了國隊黯淡近十年最大的擋箭牌。
如果被推到台前的人不是王景,情況會不會更糟糕?
會的。
章翼的發言澎湃激昂,他帶來的是一場巨大的變動,關於選撥體系,關於賽制的恢復。
記者舉起話筒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有人高聲道:「章教練,您對國乒未來的發展前進有何看法?」
那名記者被擠得左右搖擺,話筒也跟著晃來晃去,章翼握住話筒底座,字字鏗鏘:「我們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
柏延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陸潤霖、章翼的九年,明白了王景的九年,明白了陸意洲的九年。
種種變化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喻淮息的那條推文只是冰山一角,當所有人沉浸在驚訝的餘韻里,他們悄悄吹響了勝利的號角。
訓練中心似乎少了一些人,柏延看著有些空蕩的場地,不免感到唏噓。
「小延。」
回頭,是章翼在叫他。
「準備好了嗎?」
第59章
章翼背光站在訓練場館門口, 午後的日光刺眼,柏延不適地眯起雙眼。
「您說的是?」
「下一屆奧運。」章翼道。
柏延差點忘了,他們前不久才過完春節。上次聽陸老教練提起奧運, 還是在去年年尾的時候,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今天是休息日,場館沒什麼人,柏延引著章翼走到邊角的休息區,發現這塊空地上放了個款式非常眼熟的小板凳。
柏延哭笑不得:「您把這個也帶來了?」
「沒辦法, 習慣改不了。」
「您幾號過來的?」
章翼笑道:「昨天。行李我早收拾好了, 一直等通知呢, 結果昨天一來消息,我空著手就被送到機場,這幾天還得抽空回去拿。」
「不用您親自回去。」
柏延心裡打著算盤。
前些日子他們和王颯出去吃飯,聽說張清馳的生日就在這幾天了, 正好這段時間沒別的比賽, 抽一天回去給她慶生,足夠了。
據朱萍描述, 張清馳和宋一寧每天都訓練瘋了, 像有使不完的牛勁。
「朱教說,有視頻為證,真不是她誇張。」王颯一邊說著, 一邊摁下播放鍵。
視頻錄了段他們的日常練習, 後半截是隊裡的師弟師妹們聲淚俱下的控訴,希望這兩大魔王早日入選國隊,讓他們早日脫離苦海。
柏延與陸意洲齊齊沉默, 半晌,柏延不忍直視地關掉了視頻, 說:「儘快動身吧,放武俠世界裡,這狀態相當於走火入魔了。」
別到時候國隊沒進,先把自己練魔怔了。
「我和陸意洲想調一天休,後天回趟平成,剛好幫您把行李帶過來。」柏延道。
「行,」章翼沒猶豫,口頭批了,「後面記得寫個紙質申請。「
先前柏延不知道王景要卸任,還花了點時間琢磨怎麼跟他開這個口,現在對象換成章翼,雖說難度大大降低,可他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句——也降得太厲害了吧。
柏延追根溯源地問道:「您不問我為什麼?」
章翼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從褲袋裡摸出一個粉色小禮盒:「替我祝張清馳生日快樂。」
原來如此。
「可惜嘍,接下來處理的東西太多,不然跟著你們一塊回平成了,」章翼把禮物交出去,背著手樂呵道,「我不懂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女生喜歡什麼,所以這禮物啊,是我孫女幫忙參謀的。」
柏延道:「重在心意,只要是您送的,不管是什么小馳都會很開心。」
「章教。」
有件事,柏延猶豫了很久。
近一年了,陸潤霖行蹤不定,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幾個月前。陸意洲向來沒辦法插手他爺爺的事,所以問他沒用,柏延身邊唯一有可能知道陸潤霖在哪的,除了章翼也沒別人了。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陸老教練回平成了嗎?」
「我以為多大事!」
章翼說道:「他已經回去大半月了,隔兩三天給我發幾張他新種的花,悠閒得很。」
話里話外,滿滿的艷羨。
因為陸潤霖的路走完了。
前半生馳騁賽場,為國家拿了無數枚獎牌,創下一個時代的不敗神話,而後退至幕後,又因為風波遠走。歷經九年取證,陸潤霖宛如一根線,將那些被驅逐的光點一一連接,甚至意外地找到了一個新的起點。
就像章翼說的,屬於他們的時代真正落幕了,一個嶄新的、年輕的時代即將來臨。
他們都將成為新一代開拓者。
加入國隊後,柏延的假期少得可憐,一天的調休顯得尤其珍貴。
商議之下,王颯拍板決定訂前一天晚上的機票,在機上睡兩小時,第二天,也就是張清馳生日這天凌晨到達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