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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靜園越說越氣,命人將楊泠送出去,楊泠見此大聲懇請道,
「倘若一切確能如此,小民無話可說,可小民想問周知縣一句,萬一事不如此,到時該如何是好?流民是民,兵亦是民,周知縣不能一開始將秩序壓下,二民相鬥,死傷無數,周知縣身為地方官,到時可能置身事外?」
「那你說要如何?」周靜園問。
「兵力不足,便該匯集鎮上民眾之力,鎮上富戶家中養有護衛,護衛也可做一時壁壘,只要流民入鎮,看見鎮上兵力足夠,不敢輕易起事,民不亂,官便可安,人也能活,小民斗膽,請周知縣即刻派人去各富戶家中遊說,勸他們交出至少一半護衛,守護鶯歌鎮。」
「荒唐,他們家中護衛,乃他們私財,本官如何能請動他們如此大義?」
「那就請周知縣即刻下令,讓富戶捐糧,以充縣糧庫,若肯獻護衛防守鎮子,捐糧減半,待事態果真平定,糧食歸還,獎賞富戶。」
周靜園冷笑,「你好大的膽子,楊泠,你妖言惑眾不夠,竟還想著要本官去拿富戶們的糧食?」
「不敢拿富戶們的糧食,那就暗裡扣下今日抵達鎮子的貨船,帶走上面裝載的所有米糧。」
「楊泠!你果真好大的膽子!」周靜園怒目,「鶯歌鎮附近村子皆種有糧食,怎會缺糧?」
「有備無患,大人,小民請問,現在鶯歌鎮還能再買到糧食嗎?若能,小民請周知縣發布命令,每家每戶當至少囤糧半年,若不能,到時流民四起,糧食不夠,勢必亂起,周知縣要如何解決糧食問題?一起禍亂,勢必要官兵鎮壓,到時定會出現傷亡之事,那時,周知縣又將如何面對子民?」
楊泠不卑不亢,冒死獻策,她此舉極有可能立刻被周靜園下令抓入牢內,可她顧不得許多,明日、後日、大後日,不知哪一日,流民隨時會到來,生民哀息,以掩涕兮。
她話語剛落,周府管事匆匆上前,湊到周靜園耳邊小聲道,「大人,不好了,縣尉李瑩此刻候在門外,稟報去年鶯歌鎮上不知何處來的商販,售賣給農戶的谷種,竟都是有損的,鄉民們去年秋時收了米糧,直至這個年節時紛紛發現,米糧易碎,全爛在米倉里了。」
周靜園心下大駭,目光驚疑不定看向楊泠,她沉默在那,猶豫不決,靜坐許久,最後對楊泠道,「你說得對,饑荒之災已起,我該多做打算。」
見勸動周靜園,楊泠總算鬆了口氣,她知道,今日應當還會再到最後一班船貨,上面都是各富戶們定的糧食,她已盡力提醒周靜園,若災事真的發生,周靜園必須掌握足夠的兵力和糧食。
果然,當日夜裡,停靠港口的船隻被官兵們扣下,周靜園下令,以搜查逃犯之名帶走這一船的糧食。
海家的船隻被扣,海娘子驚嚇一跳,「這船上可是雪花白銀的買賣,這麼一弄,叫我得罪鎮上富戶們不提,貨物有了損失,誰賠得起?」
海娘子很是不滿,匆匆帶著家僕趕來,與鶯歌鎮縣尉李瑩正面對上,「大人,如今可不是亂世,小人的船出了何處紕漏,大人想要扣下這船,也該給個由頭才是。」
李瑩冷聲道,「收到密報,你這艘船上藏有盜賊。」
海娘子簡直要被氣笑,「好好好,即便因此而扣下我的船,想捉盜賊請自便。可這船上的一應貨物,糧米,可都不是我的啊,是鎮上富戶們的,大人扣小人的船不打緊,難道也要扣下這些貨物嗎?」
李瑩不再解釋,冷麵站在那守著,海娘子臉色陰沉下來,抬手一揮,「大人既講不出個子丑寅卯,可別怪我這就命人先搬貨了,小人有何處得罪的地方,大人儘管請周知縣來找我便是。」
李瑩見此,也抬手下令,官兵們紛紛拔刀出來,海家下人更是提著刀棍在側,衝突一觸即發時,另一隊假意搜查的兵隊從船艙裡邊抱怨邊走出來,
「聽說都是那個楊三娘瞎出的主意,好好的說什麼見到盜賊往這船上跑來...」
哦,是與楊泠有關?
無心之言,卻令聽者留意,海娘子不過聽見這寥寥幾句,心思頓時轉了幾圈。
這裡面有古怪啊,以她先前與楊泠的幾次打交道,海娘子非常清楚楊泠是如何的為人,楊泠非常慎言,怎會突然去管毫不相干的閒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楊泠要向知府如此諫言,海娘子見一葉落而知秋,敏銳意識到,事有蹊蹺,可以先觀察再作決定。
更何況,想到先前中秋送楊泠死螃蟹一事,海娘子對楊泠愧疚於心,可惜她太忙,抽不出空專門去與楊泠道歉。
罷了,既是楊大夫的意思,她海娘子願意給三分薄面,什麼貨不貨物的,不過一船的米糧,損壞了她賠就是。
想到這,海娘子笑起來,抬手對面前的李瑩作揖道,
「大人,小人今日走錯了地方,您一定沒看見小人吧?所以小人這兩日生病靜養,也就不知道這船被扣下來了...」
李瑩古怪地看海娘子幾眼,「自然。」
她話音剛落,海娘子便帶著家ʝʂց仆,又齊刷刷掉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