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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二人背著竹簍走出山洞,繼續慢悠悠的逛起這山間來。
一晃,日頭落下,時間又點滴流逝,山裡的日子,與山外全然不同,楊泠只覺山中悠然,身在其中,每日沒有分別,而山外的時間,卻叫人得掐住時辰數著過。
楊泠離家五天時,傅琴在家中裁新的布帛,給自己和重雪做過冬的衣裳。
楊泠買的這幾匹布帛皆是厚料子,針線需用些巧力才能刺過去。
傅琴正坐在窗邊低頭縫衣裳,忽聽前院門外一陣牛鈴聲走過,他猛地抬起頭,緊接著又低聲抽氣,舉起指尖看,原來針刺破布帛,刺進他手指里。
「郎君。」重雪著急地站起身,「流血了?讓重雪看看。」
「不要緊。」傅琴低聲道,他淡定地拿起手絹將血擦淨,坐下來繼續縫製衣裳,耳邊是重雪執意的聲音,「郎君,你就教重雪繡活吧,這些活以後都讓重雪來做,從前在府里,你何曾做過這些活...」
牛鈴聲過去了,前院外又恢復寂靜。
不是楊泠歸來...
傅琴淡聲,「你真想學,我教你便是。」他說著,將位置讓出來,重雪高興地坐過去,聽傅琴伸手教他如何開頭。
到楊泠離家第八日時,李劍夫郎突然上ʝʂց門來,扯著嗓音在門外喊著,「三娘,三娘,你在不在家?傅琴,傅琴...」
重雪跑出去開門,李劍夫郎看到他笑一下,「阿劍又打了幾隻山雞,我給你們送來一隻,你們拿去煲湯也好,烤火也好,都好吃的。」
重雪道了謝,接過已死的山雞走到傅琴窗外,「郎君,李氏叔給咱們送來只山雞。」
傅琴坐在窗邊聽著,他想了想,山雞放了血,極容易變味,得趁山雞鮮嫩時做成菜,倘若楊泠今晚回來,倒能趕上這一趟口福。
想到這,傅琴放下書,慢慢走出屋子,「給我吧。」
可楊泠今夜沒回來...
夜裡吃飯,山雞非常鮮美,傅琴喝藥,吃不得雞肉,全是重雪一人埋頭啃完,看重雪那滿足的小模樣,就知道這隻山雞,定美味極了。
傅琴端著碗,低頭安靜地用飯。
第58章
十月的天, 驟然轉冷,今年冷得早,天地已四處呈現蕭條之氣, 屋外樹上枝丫換上枯黃之色,不少葉子隨風打著旋落下。
楊泠離家第十日的時候,傅琴坐在灶台前生火,看暖洋洋的火濺起火星子,他忽然想起, 上一次楊泠進山, 得半個月才出來,這一次不知是早一點出山, 還是要更晚一些?
天都冷了, 她帶的衣裳可夠穿?若不夠,估計會早點回來。
傅琴伸手到火邊烤暖,慢悠悠地回憶楊泠當日出門前,他掃一眼的竹簍, 她當時帶的衣裳似乎並不多。
楊泠離家第十四日時, 傅琴坐在重雪身邊指點他下針, 走線,忽聽重雪念了一聲,「楊泠怎麼還不回來呀?家裡的水和柴又快見底了。」
傅琴冷淡地想, 她怎麼會想到家裡即將斷了柴水?她又怎麼會想著該回來看看?她這個人, 就喜歡在外面待著,從前她好賭時, 就不常在家中, 那會他厭惡她至極,只盼著她儘早死去, 別再回來。
如今她戒賭了,倒是像個人樣,還是不常在家中。
不回來也好,橫豎他們也有銀子,可以僱人做這些事。
夜裡冷風驟起,吹得窗子「啪啪」作響,傅琴下床將窗子關好,想到什麼,神色有些失落,明日,就是第十五日,他走到桌邊,拿出筆和紙,輕輕又塗抹一筆在上。
楊泠這一次進山,又是半個月才出山,不巧,出山這一日,天上下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的,楊泠先送鍾大夫回家,才自個滿身疲憊地回到傅家。
前院院門推響的那一刻,傅琴猛地抬起頭,朝窗外看去,今日他正指點重雪的繡活,教著他怎麼拿兔毛做圍脖。
聽見門響起,傅琴一下直起身,果真見到從前院院門處,慢慢走進來的楊泠。
他情不自禁站起身,雙手一下拽緊了兔毛皮料,楊泠一出門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裡,毫無音訊。
重雪也抬起頭,「郎君,是不是楊泠回來了?」
「嗯。」傅琴簡短地應一聲,「你先好好縫著,不可分神,我出去看看。」
十月上旬將結束,天氣已轉涼,傅琴披著厚實的外衫,走到屋檐下,楊泠正背著不少藥材進來。
她合攏門,一轉身,就看到傅琴立在屋檐下望著她。
「傅琴。」楊泠曬得黑黝的小臉上露出笑容,遠遠沖他道,「我回來了。」
傅琴站在那,看著小娘子笑盈盈的臉,他的心突然跳快幾分,眼眶一下酸起來,好似有什麼,類似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委屈而已,諸如這樣的情緒,浮上心頭。
她總算回來了。
傅琴下意識朝前又走一步,但他面上依舊淡淡的,極力克制著,「怎麼今日回來?」
「采滿筐的藥,裝不了了,我就跟先生一同出山。」
看見傅琴要走出屋,楊泠幾步上前阻攔他,「你別下來,外面正下雨。」楊泠匆匆踩上台階,將竹筐放下,立身在屋檐下,仰起頭靠近傅琴,「冷了,你快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