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郎君還在恨呢?」孫娘子小心翼翼巴結著,誰知周瑛忽然發火,抬手一把掃淨桌上的一應物什,怨怒低聲道,
「我自然要恨,我恨陶玥入骨,當年,若非她那妒夫,嫉妒我的容顏,帶人將我的臉以烙鐵毀掉,讓我爹娘顏面無存,殺去陶家,我何至於此...」
「我何至於此,後半輩子再不能談婚論嫁,只能靠著陶玥,等我上了賊船才知道,陶玥手裡犯了那麼多事,我卻要同她綁在一條船上,成日擔心這些個破案子。」
孫娘子瑟瑟發抖地,「那可惡的賤夫,真該剝了他的皮,竟敢傷我家郎君如此。」
「你說他啊?」周瑛想到什麼,又慢條斯理地抬手梳理頭髮,「那妒夫以為容貌才能留住一個女子的心,卻不知,對陶玥而言,能幫得上她的人,才是她眼裡最看重的人。」
「男子沉於情愛之中,能有什麼出息?」周瑛嘲笑起來,
「他不是嫉妒我的容貌清麗,我就挖了他的雙眼,讓他再也看不到,他不是愛向陶玥告我的狀?我就讓他吞下燒得火紅的炭火,讓他好好去告狀吧。」
孫娘子身子顫抖得更厲害,想到陶玥正夫後來因為受不了自己又瞎又啞,還被周瑛一番折磨後,終是命折陶府,她壓下心中莫名惶恐,開口勸道,「郎君莫氣了。」
「氣?我氣什麼?」周瑛又笑起來,抬手拿起鏡子前的半張白色面具,「如今我已讓替罪羊成功代我去黃泉路了,我還有何可氣的?」
「楊泠能將這件案子了結,我也能鬆快些,不必成日提心弔膽的,只要聖人不再追查此案,咱們往後,好日子慢慢過...」
周瑛不慌不忙地摸著面具,手指在面具下方的『無憂』二字上細細摩挲,感慨起來,
「楊泠啊楊泠,你這個賭鬼,你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像個人樣的事,就是送了這『無憂』二字給我,借你吉言,如今我真的可以無憂一生了,真不枉費那些年,我忍著噁心三番四次接近你,才取得你信任,哈哈哈。」
周瑛大笑不止,想到什麼繼而又悠悠嘆氣,「你都『死』在北胡了,為何還要回來呢?這一次回來,你可再也走不掉了。」
陶玥那一邊,帶著罪名書匆匆進入一處極其普通的民宅里,裡面果真有一人,正雙手負於身後,面對著窗外的景致慢慢欣賞著。
陶玥心頭一驚,飛快上前賠笑道,「大人早已等候了。」
「嗯。」
「這是楊泠的罪名書,大人,咱們的事成了。」
「嗯。」那人淡淡應聲,想起什麼,感慨一般,搖搖頭嘆氣,「沈岩始終不肯放棄查這案子,不快點送個人上去,給她了結此事,實在太擾人心。」
「是,大人說的是,幸好空銀案所有證據全都銷毀,幸好楊泠還活著,正好按計劃推她出去抵罪,幸好聖人信了,不然我真不知上哪找這麼好個人選出來。」
「事情能辦完就好。」那大人說完,又囑咐別的事下去,而後緩緩離開。
楊泠的判決,她收到了。
聽著內侍傳旨,她會在明年春末問斬,終是一死。
楊泠沉默地盤腿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一切。
若說之前,她還覺ʝʂց得冤屈,心有鬥志為己伸冤,那麼現在,她便認清了現實。
這是一場蓄意許久的陰謀,她不知何時,早被人暗中盯上。
連著九十多天吃不香睡不好,每次賀茗過來,她都燃起希望,而後一次又一次失望,楊泠被磨平了心性,回想許多,終於明白,原來這就是自己穿進書中註定的下場。
楊泠接受了這一件事,開始勸自己接受自己的死期,往好處想,問斬,不過一刀,比凌遲,痛快些。
除夕前夕,『傅琴』要去審刑院看楊泠。
自從被北胡風雪侵襲後,『傅琴』病況久久不愈,每日吃了藥便昏昏睡著,這一日醒來,馬上過年了,『傅琴』卻聽到楊泠一案的判決。
哦?她要死了嗎?
關於此次滿城風雨的空銀案,『傅琴』有所了解。
他前世,因為男兒身,不便在外為傅文的案子出頭,便周旋於容城一個又一個貴女之中,借著貴女們的手,將當年害傅家的人,一個一個拉下水,殘忍報復回去。
可惜前世,他忙於周旋於各位貴女之中,只報復了明面上陷害傅家的仇人,始終揪不出那藏於幕後的人。
那人藏得太深了。
如今,他看到楊泠案子的判決,看到這個最糟糕的結局,他察覺出了不對勁。
就知道賀苑辦事不如賀茗,難怪從前賀茗在時,珍宗看不到賀苑。
『傅琴』有些頭疼地捏捏鼻樑,空銀案與細作案,實在太巧了,巧合得就像是為了掩蓋住空銀案,而急著把矛頭轉移至細作案上。
接受了楊泠是細作一事,自然也就接受了她是當年空銀案的其中一員。
可笑,那時候楊泠才多大,怎麼參與的空銀案。
那又怎麼樣?細作死了,案子得以了結最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