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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琴』不可置信,楊泠其人,薄情寡義,小人至極,怎會這般為人?
可一切由不得他不信,看見這一切,他不明白,不知為何今生,少年傅琴的境遇,與他的,竟天差地別,毫不相同。
『傅琴』一個人坐在屋子裡,一開始,他沉默在那,許久,他喉嚨里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最後,他竟一邊笑著,一邊流下眼淚。
上天何其不公,竟將所有的幸運給了今生的傅琴,而讓他承受了所有的痛楚。
可他為何如此的...
...高興啊!
傅琴的人生,本就應該是這樣美好的啊,這不是他前世死前最大的心愿嗎?
倘若真的舉頭三尺有神明,請讓來世的我,避開曾經所有的苦難吧...
實在不行,我若註定要遇見楊泠,我的悲慘遭遇,是從楊泠將我賣去倌樓那一刻開始的,請讓一切,在那之前終止吧。
求求你了,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
前世『傅琴』臨死前,眼角滑落淚水,如此真切祈盼著。
第106章
今日卻是中秋月明日。
『傅琴』頭一次走出屋子, 重雪見此高興不已,起身迎上去,「郎君。」
「恩。」『傅琴』淡淡應聲, 突然問,「楊泠回來女國了?」
「回來了。」重雪點點頭,奇怪,郎君先前不是將楊泠回來的事,問了許多, 怎麼還問?
「幫我備車, 我要去都亭驛。」『傅琴』卻忽然命令,重雪愣一下, 「都亭驛?咱們要去那兒?」他一下又反應過來, 高興地笑著,「我這就去備車。」
他就知道,郎君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見楊泠。
『傅琴』坐在馬車裡,馬車停在都亭驛門外, 從天還沒黑時, 就等候在那, 不知等了多久,他的眼前,終於出現楊泠一行人。
眼見楊泠與孟恩幾人, 就要踏進都亭驛里, 『傅琴』靠在車窗邊,突然喊了一聲, 「楊泠。」
楊泠一下停住腳步, 轉過身看來。
高掛起的燈籠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 有位郎君正坐在馬車裡,安靜地看著她。
哦,是『傅琴』。
自北胡一別,許久不見...
今夜,總算相見。
他看起來,似乎還不錯,今夜夜色並不沉暗,而四處高掛的燈籠明亮,燈火下,他巴掌大的小臉,白的仿佛發出瑩瑩之光,像神明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本以為這次回女國,會在宮宴上見到他,誰知,北胡一別後,直至此刻才見到他。
楊泠將身子全轉過來,就立在都亭驛門外,也安靜地看著『傅琴』,看他喊她有什麼事。
『傅琴』喊了她一聲,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他看著楊泠的目光...如此複雜。
楊泠今夜喝了酒,心緒有些放大,瞧見『傅琴』這模樣,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夜的『傅琴』,似乎有些不一樣。
楊泠心中微微一動,默默嘆口氣,本想就此進屋的腳,終究轉而朝他慢慢走去。
「怎麼了?」她立在馬車外問。
『傅琴』搖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眼睛牢牢盯著楊泠,小娘子的眉眼依如前世那般可恨,可這個人已不同了。
直至楊泠站得腿都有些酸麻,想回去了,『傅琴』才忽然問,「你是誰?」
楊泠疑惑地抬起頭,「我還能是誰?」
「上次刺你一事,你的傷好些沒?」『傅琴』又問。
不必明說,便能明白他問的是哪件事。楊泠舉起左手,將手心對給『傅琴』看,「留了一點疤,不打緊。」
「你以後還回女國定居麼?」
「不知道。」
「也是,這兒不是你的家。」
「天下哪兒都可以是我的家。」楊泠打了個哈欠,「回去吧,傅琴,夜已深。」
『傅琴』沒有說話,沉默看著楊泠轉身進都亭驛。
次日,楊泠休息好,清醒過來,可她一早起來就摔碎一個杯子,孟恩笑她,「必閣赤,難道昨夜的酒讓你醉至今日嗎?」
楊泠卻抬手按一下莫名狂跳的眼皮,「不是醉酒,該說是神思恍惚才是。」她放下手,有些感慨,「禍來神昧,我該不會要遇上什麼倒霉事了吧?」
孟恩大笑道,「那去人多的地方,所有不好的事都會遠離你的,必閣赤,今日帶我們去看看你們中原的西市吧。」
楊泠應聲,帶著孟恩去西市採買要帶回王都的東西。
西市人多,摩肩接踵,不住有人低聲聊著,「快來看快來看,那就是漢人使臣,聽說她一人促成了兩國邦交之事。」
「她不是北胡使臣?為何要幫咱們漢人說話?」
「她是漢人,只是在北胡擔任官職罷了。」
「此事可不是小事啊,她竟敢為天下安寧發聲,好生叫人敬佩。」
關於楊泠的竊竊私語,楊泠全沒聽見,她甚至不甚在意西市里,突然四面八方朝她聚攏過來的目光。
她並不知道,她從最低的塵埃里走出來,一步一步抵達山峰最高處,站在人海之上,被多少人狂熱地追捧起來。
楊泠只顧著擠出人海,她眼前好似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楊泠伸頭看去,只見一位戴著幕離的郎君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