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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一日鶯歌鎮上火樹銀花,長龍不斷,有誰家的郎君,一身白色長衫,摘下幕離,似一個天神降臨般,清冷立於人群中格外耀眼。
他就坐在船上的窗邊,被斜斜的月光籠罩,周身好似發出一層潔白瑩光。
他將頭轉過來,看向楊泠,俊美的容顏輕輕笑起,一下子,他的面目又變得猙獰起來,臉上皮肉被人一片一片片下,將楊泠嚇醒在這天地茫然間。
時間匆匆忙忙,一晃便到金秋十月,北胡的糧食收了一車又一車,白花花的米全送去王都里,直到最後一車糧食也裝好,楊泠帶領這一行隊伍,開始踏上回王都的旅途。
她卻不知,因為她真的言而有信,說到做到,將大批的糧食送進王都中,所有北鬍子民,全部誇讚起楊泠。
「她真的說到做到了,她真的是我們北胡的朋友。」
「必閣赤當然是我們北胡的朋友。」達雅爾賣力說道。
因為她做錯事,楊泠雖嚴厲懲罰她,卻也使她明白事理,她心存感激,回到王都,見人就將楊泠在呼和台的事跡宣揚開來。
而聽見這些風聲的大臣哈斯珠拉,氣呼呼找達雅爾的母親奧杜娜前來訓話,
「我叫你辦的事,讓你的女兒達雅爾故意去破壞呼和台的田地,可你的達雅爾,不僅沒辦到這件事,反而還在外面不斷說著那個漢人的好話。」
奧杜娜因為這件事,已經被可汗懲罰,她苦著臉,對哈斯珠拉道,「嘴巴長在達雅爾臉上,我也管不到她的嘴呀,不過回家後我會再教訓達雅爾的。」
楊泠踏上返程,這一年裡,她給呼和台的北胡人、漢人,有病治病,甚至打算開辦免費的私塾教醫學,只要北胡人想學中原醫術,她就無償教授,等醫館閒時便自己研究醫書,偶爾時去田地里看看。
十月末,天氣開始涼了,北胡的牛羊養人,這一年的楊泠,個頭一下拔高起來,也曬黑不少,冬季到來,或許能將她養白些吧。
十一月,第一場雪下來,楊泠與收穫幾車戰利貨物的王女娜日邁,在王都城門撞上了。
看見娜日邁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無數財寶回來,目光傲視一切的模樣,楊泠意識到什麼,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娜日邁還是去了中原。
果不其然,待兩行人浩浩蕩蕩都進了王都里,楊泠一路跟著娜日邁到王女的行宮,娜日邁知道楊泠要質問她什麼,抬手讓僕人攔下楊泠,自己大搖大擺進了行宮裡去。
楊泠立在門外,沖娜日邁的背影大聲道,「王女不肯見我,我就跪在王女行宮門前,只等王女出來一見。」
見什麼?無非是勸說北胡要想過穩定日子,需徐徐圖之,不可再以武力奪取財寶。
娜日邁不想理會楊泠,她回到行宮,休息片刻,要去宮殿裡見可汗,她問僕人,「必閣赤走了沒?」
「沒有。」僕人道,「必閣赤還在跪著。」
娜日邁很不耐煩地扔下酒杯,「本王剛回來,累得連覺都不能睡,她又想來做什麼?之前她想要懲戒本王的軍隊,本王都同意她了,她還要如何?快將她趕回去。」
僕人出去一會,進來又搖頭,「必閣赤不走。」
娜日邁在屋裡來回踱步,「早知道本王就晚點回來。」
想到這麼冷的天,楊泠跪在她行宮前,她再忍不住,大步走出去,雙手叉腰,立在楊泠面前居高臨下道,「本王的必閣赤,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王女。」楊泠恨恨道,「你答應過,不會再進犯中原。」
「本王從來沒答應過你這件事。」娜日邁道,「是可汗答應的你,你有什麼話,便去對可汗說吧。」
說完,娜日邁路過楊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楊泠猛地轉過頭,看娜日邁離去的背影。
就在那一刻,楊泠意識到娜日邁的心性,絕不會奉和平為遵旨。
因楊泠年中時將軍中有人霸占良田做牧地一事稟報上去,可汗下令了一條嚴厲的律令,禁止任何北胡軍隊,占領平民的田地。
這條律令讓貴族們的利益受到損失,北胡貴族們對楊泠恨得不行。
可楊泠下半年帶回來的一車車糧食,又讓他們滿心歡喜,決定暫時按捺不動,只是在娜日邁領兵打戰一事上,紛紛出言支持,將可汗氣得咳嗽不已。
可汗的身子時好時壞,最近他又病倒了。
塔娜擔心可汗的身子,暫停大小會議,所有人不得探視可汗。
楊泠又被召去宮殿裡為可汗診脈,楊泠開好方子,沖可汗端正行了一禮,
「可汗,在我們中原,有一個詞叫『一諾千金』,意思是,承諾比千金還貴重,唯有講究誠信,才可以做行走世間的立身之本...」
楊泠話未說完,可汗揮揮手止住她,
「本王知道你要說什麼,但女國國主,今年繼續關閉互市,我北胡國內的牛羊漸多,皮草貨物堆積,賣不出去,留在手中腐壞。」
「而沒有賣貨,自然也沒有銀兩進項,北鬍子民也買不到綢緞藥瓷,本王有心阻止,奈何形勢太過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