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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泠的話,叫孫娘子立時想起先前自己喊下人追著楊泠打的場景,她很是尷尬地笑道,「是我主動給楊大夫還錢的緣分。」她嘿嘿一笑,「三娘,想不到你這般有本事,先前是我對不住了。」
孫娘子邊說,邊把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看我平日,最喜歡仗勢欺人,這不,報應來了,這些日子我頭疼得厲害,聽說你施針很有一手,勞煩您給看看?」
楊泠也不拿喬,放下早點,摸出針,此刻在她眼裡,孫娘子是個全身滿布紅點的病人。
「把鞋脫了,躺床上去。」見孫娘子老實還了銀錢,楊泠沒為難她,她按著紅點,依次將針直刺孫娘子皮下一寸,「飛揚、跗陽、崑崙、申脈、京骨、束骨...孫娘子,平日裡你當多寧心通絡才行,少成日的琢磨怎麼捉弄人。」
「是,是是,楊大夫說的是。」孫娘子不住道,「說起來,楊大夫做事細心,先前幫我周府洗...做幫工一事,我家小郎君回來了,用後邊的馬子還用不順手,好生訓了我一頓,可惜,現在我是有心想再找楊大夫幫忙,也不敢開這個口了。」
楊泠又冷笑出聲,「你周府每日頂多用十來個馬子,頂破天二十個,你把附近的馬子全搜刮集齊了給我,只出這一錠銀的價,你問問旁的人去,別人肯給你攬這活不?」
孫娘子沒想到楊泠心裡全明白著,一時臉又紅又白,忍不住抬手輕輕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怪我,我先前還是太爛心腸,楊大夫別與我計較。」
楊泠算著時間,給孫娘子將針轉出來,孫娘子忙坐起身,晃晃頭,高興道,「哎,我的頭痛好了。」
自然是好了,楊泠看著孫娘子身上各處的紅點一點一點消失,她收好針,將桌上一錠銀子拿起來收好。
其實,方才她還說錯了,一個月一錠銀的價,多的是農戶想攬這份活,只不過鎮上與村里,農戶們一年到頭忙著地里的活計,沒有誰可以每日早晚各來一趟鎮子洗馬子。
孫娘子卻也知道自己理虧,她訕笑一下,「診費...?」
楊泠走到屋角,拿起巾帕浸水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三文錢。」
「什麼?」孫娘子驚呆當場,懷疑自己聽錯,「你給我診治,就收三文錢?」
「就三文錢。」楊泠走回來,坐在桌前,將早點拿出來,一個大饅頭,就著水啃起來,孫娘子卻急了,一把坐在楊泠身邊,「你瘋了不成?三娘,便是尋常看個大夫,診費也得至少二十文,就不說藥錢,你這,你這就收三文錢...?」
楊泠似笑非笑,她看著孫娘子,「我行醫,本就不是為了賺錢,只不過恰好會這一門針法,少收些,農戶們有個頭疼腦熱,也捨得花錢來看病。」
「三娘,你這不行。」孫娘子將三文錢放在桌上,指點楊泠,「你算算你一月租錢多少?再算算你能賺多少?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你要閉店。」
「行商不為賺錢,不成規矩,我說的話你多想想吧,不行你就定個檻,上門給富戶們診治,價收高些,給農戶診治,就隨你自個看著辦,總之,這鋪子的租錢,你得賺出來吧?」孫娘子搖搖頭。
「我是行醫,不是行商。」楊泠慢悠悠啃著饅頭,很是無謂的模樣,孫娘子見勸不動,口中「嘖嘖」兩聲,走出楊氏針灸館。
楊泠覺得,上天既給了她這份機緣,必不是為了叫她賺錢來的。
女國的農戶,日子並不富裕,楊泠沒去京城看過,甚至沒進城裡看看,她只在楊家村與鶯歌鎮上往來,所見到的,俱是農戶貧寒的日子。
就像先前,鍾大夫看診的那一戶人家所說,多少城裡來的大夫,最後全都離開了這兒。
楊家村沒有好大夫,唯獨一個鍾大夫,也已是年邁之軀,而鎮上,唯一一個看診的年輕大夫,卻價格奇高,常入住富戶家裡不出。
這樣窮的地界,楊泠從決心用『天眼』營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靠此發財。
自然的,孫娘子說的也不錯,楊泠知道自己有一天,或許針灸館沒開多久,就要關閉鋪子,可她覺得,只要鎮上的人慢慢知曉她這一家針灸館,後面租錢交不上,她搬去別處,農戶們一樣可以找過來。
更何況,實在不行,她便再回傅家,同傅琴慢慢商量,就在家中看診,也不是太大的難事,總歸楊泠不會為了賺幾個銀錢,收取高診金的。
至於傅琴到時候會不會不同意,或是又生氣,楊泠還沒考慮那麼遠。
又是一日夜深,楊泠關了鋪子,坐在裡面抄寫話本,傅琴的藥只剩不到十日的份量,而鴻飛寺貴客借給她的二十兩銀錢,到現在都沒賺出來。
距離下一次鴻飛寺結算工錢,也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
楊泠摸著懷中孫娘子還回來的一兩銀錢,悠悠地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夜裡抄的話本太多,入夜,楊泠做了個極其美妙的好夢,夢裡傅琴竟與她相知相依,恩愛甜蜜。若非楊泠一覺猛地醒來,覺得這個夢看似美妙,實則可怖,她今日的心情定是和美的。
想到書中所寫,傅琴後來藉助重雪的助力,得了聖人的讚賞,一路榮華富貴,可是,在這一路的過程里,傅琴就像個美麗的食人花,腳踩無數無辜的女子往上爬,他利用自己的美色,誘惑了容城貴女們的心,達到一個又一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