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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你說說,府里的少奶奶是個什麼情況?」
猝不及防聽見這話,來福的手一抖,盤子都差點從手裡抖落出去。
「二少爺,您是從哪聽說少奶奶的事的?」
李紹之:「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來福賠了個笑:「當然是少爺您問我。」
來福是個沒什麼文化的人,在被問到關於少奶奶的事時,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後才在想,要怎麼講少奶奶。
那頭李紹之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說話。」
來福這才終於組織好了語言:「少奶奶是,一年前入的府,當時……」
當時李安之病的很重,請來的大夫醫生全都搖頭,一致讓李老爺放棄治療,給大兒子打棺材。
李老爺自然不肯,他對大少爺是疼愛到了如珠如寶的地步。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李老爺病急亂投醫,直接去找了個算命先生。
別說,那算命先生還真有兩把刷子,他給出了一個法子——沖喜。
李老爺死馬當活馬醫,算命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都想好了,就算算命先生說要讓他兒子娶大帥的姑娘沖喜,他都要想法子試上一試。
結果按照算命先生所說去找人,找到的是宴安。
當時的宴安,還是個小乞丐,躺在破廟裡,渾身污泥,又髒又臭。
李老爺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沖喜,不是應該帶來喜氣嗎?這麼個小乞丐,一看命格就不好,能帶來什麼喜氣?
然而算命先生信誓旦旦,說就是他。
總之也沒有別的辦法,李老爺只得把宴安帶回了家。
宴安已經餓了三天,看見下人端上來的大饅頭就不顧形象的啃了起來,當然,他這個樣子,也沒有形象可言。
周遭站著的丫鬟紛紛捂著鼻子,只有春杏怕宴安噎著給倒了一杯茶水。
宴安說了聲謝謝。
春杏一愣,心下感嘆這小乞丐還挺有禮貌。
宴安在吃下一個饅頭之後,就停下了動作,他這具身體雖說不是走幾步路就喘的地步,但經過長年的挨餓受凍,確實也好不到哪裡去,三天沒吃過東西,並不適合一下子吃太多,宴安克制的只吃了一個。
見宴安不吃了,丫鬟們招呼宴安趕緊洗澡。
大少爺病的厲害,婚禮晚上就要舉行,李老爺已經和宴安說了帶他進府,從此保他再不受飢餓之苦,但是他得嫁給大少爺。
宴安同意了。
原本他人設的任務也是如此。
丫鬟們將喜服蓋頭放在一旁,就陸續出了門。
宴安自己洗完澡後,輕車熟路的穿上了喜服,這套喜服是女士的,他還很省心的自己把蓋頭也給蓋上了。
大少爺已經病的起不來床,這場婚禮是由來福抱著個刻有大少爺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和少奶奶拜的堂。
少奶奶的蓋頭蓋的嚴嚴實實,他只能看見少奶奶露在外面的手。
那手白的跟雪一樣,指尖卻又透漏著淡粉,看著就感覺香噴噴的。
他那個時候就想,少奶奶不是聽說是個小乞丐嗎?一個小乞丐的手,怎麼能生的這麼好看?
拜完堂後,他抱著小木人進了大少爺躺著的屋。
桌上的龍鳳雙喜燭台燃著紅色的珠淚。
常年生病的大少爺屋裡是散不去的藥味,藥香已經浸潤到了大少爺的皮肉里。
多年薰陶,反而生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這味道,不太好聞。
他把小木人放在桌子上,然後將病重的大少爺扶了起來。
大少爺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微弱。
旁邊的丫鬟微微俯身,他拿過托盤上的玉如意,將其塞入大少爺手中:「少爺,該掀蓋頭了。」
大少爺確實病的厲害,連拿住玉如意的力氣都沒了,玉如意剛一入手,就險些滑落在地上。
幸好來福眼疾手快。
接住了玉如意。
沒了辦法,來福只好將玉如意再次塞入大少爺掌中,然後握住大少爺的手,一點一點的挑開了蓋頭。
蓋頭掀開的剎那,屋裡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少爺的呼吸都變得激烈了起來,他那時都疑心大少爺會被刺激的撅過去,然而終於沒有,不僅沒有,而且也不知道他一個重病快死的人,哪來的力氣,居然擲地有聲的吼出了滾字。
屋裡的人全被轟了出去。
他腦袋一片暈眩的往屋外走,臨出門時,沒忍住回了頭。
看見沒了他支撐的大少爺,沒有倒回床上,而是倒在了少奶奶的腿上。
那雙眼睛裡,是讓人看一眼都會覺得觸目驚心的欲望。
而原本被判定藥石無救的大少爺,真的從那天起,逐漸的好了起來。
只是少奶奶的住所,卻不被允許進入,不出他所料的是,果然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來自大少爺的警告。
這個病怏怏的男人,像是在寒冬里內里已經快要腐爛到極致的枯木,卻硬生生的靠著一股執念,在春日裡發出了個嫩芽。
他冷冰冰的警告當天見過少奶奶的所有人,不要隨意將少奶奶的事情往外說,就連李老爺,他都是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見著。
而今大少爺走了,他終於可以說少奶奶的事了。
但是到最後,他說的卻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