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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顫著手拿過,飛快拆了。
「請皇瑪法安,瑪法大安。不知瑪法身子可還好嗎?上次命人送來的藥瑪法可有用?瑪法吃的睡的可都還好?時光匆匆,竟在西北滯留了這許久,等西北的要道與陝甘相通後,孫兒就回來,到時必要時時在瑪法膝下承歡。
……前日暴雨,孫兒為了尋一處礦,淋了一場大雨,著了涼,念及與瑪法和阿瑪相處的時光,思念至極。皇瑪法說的對,萬事不可操之過急,要慢慢籌謀規劃,只是孫兒私心,想將這事兒快快做好,好在三十歲時能乞骸骨,到時與九叔一起去西洋看看,不知西洋到底什麼樣,瑪法不如與我們一起去……」
「胡鬧!」康熙連聲斥了幾句。
胤禛緊張,「汗阿瑪,可是弘昀他……」
「三十就要乞骸骨,虧他說的出口,還是對我這老翁說!不孝的東西!」
眾人:「……」
康熙因為老八用斃鷹譏諷他而與他徹底決裂,如今看到這封信,氣得想將弘昀大罵一頓,他看到滿屋的人,怒道:「你們還在這兒做什麼?」
幾人訕訕,連忙退了出去。
屋中的西洋鍾忽然發出一陣急促地響聲,康熙乍然回神,將視線放在了那鐘上,走過去,不想看到了西洋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他,竟然這麼老了。
時光不等人,他看了眼時常作痛的雙腿,眼中浮現過痛苦,老天留給他時間不多了。
康熙在屋中靜坐了許久,魏珠服侍在側,見皇上出神了近一個時辰,忍不住上前道:「皇上,可要叫人給皇上按按腿?」
康熙清淡道:「不用。」
夜色漸漸落下,將他籠住,像要將他吞沒了一般,自去年太后薨逝後,他就像個沒了精神的老虎。
回顧這一生,他覺得自己在不停地得到,同時也在不停地失去,死時註定要送走所擁有的一切。
他走出大殿,看向京城所在的地方。
太子還在宮裡關著。
那是他最愛的兒子。
康熙望著蒼穹,目色幽深,這十年過得實在令人痛苦。他老了,一定會像前人一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死亡,誰都不可避免。
此前,他防著兒子們,甚至寫了聖諭來回顧自己的一生,希望他們能讓他這個衰朽的老人安穩離開。
他也怕有人會擁兵起事,所以在聖諭中怒斥,若有人敢擁立一人謀位必是亂臣賊子。
可是大臣們沒有看到他的苦楚,反而在看到他生病後,幾次三番請求再次立儲,或者將太子放出來,重新復立。
這叫他憤懣至極。立了儲君難道他能自保嗎?又焉知不是第二個太子呢?
康熙在靜夜中沉吟良久,「去將老四叫來。」
胤禛是在半夜被叫醒的,他一路疾行來到寢殿中,魏珠推開門,他看到屋中溫暖的燈光將這兒床邊照亮,那是新學給安的電燈。
這東西在風靡京城,也傳到了京外去,此前來京做生意的鄂羅斯人看得大為驚訝,屢屢請教,還派了人來學。
「兒臣給汗阿瑪請安,汗阿瑪萬福金安。」
「嗯。」康熙看著他。
胤禛半晌沒聽見康熙再說話,忍不住抬眸,「汗阿瑪,可是有什麼要兒臣去為皇阿瑪辦的?」
康熙拍了拍床,道:「坐過來。」
胤禛沒有起身,道:「兒臣不敢。」
「過來。」
胤禛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認真道:「兒臣不能。」
康熙靠在了床邊兒,審視著他,「朕要去西北一趟。」
胤禛詫異至極,像潭水一般的雙眸像是乍然龜裂,萬千心思閃過,想到他的身體即刻反對,康熙道,「不必多說,朕已經下了決心了。」
胤禛叩首,道:「汗阿瑪恕罪,兒臣認為不可,西北偏遠,路途太長,還請汗阿瑪為龍體著想,為江山社稷著想。」
「你怕朕死在路上?」康熙道。
胤禛急忙道:「兒臣絕無此意!也請汗阿瑪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兒臣只願汗阿瑪長命百歲,仙壽永昌。汗阿瑪若是想去看那什麼火車,叫弘昀回來再造一個就成了,若是想十四了,讓十四回來也可。」
康熙看著這個急切的兒子,嘴角微微一勾,想到往日他們在暢春園在圓明園相處時的溫馨,心中莫名覺得安慰。
「若是朕一定要去呢。」
「兒臣會與大臣一起反對。」胤禛繼續道:「西北太遠,行至路上必是秋日了,還請汗阿瑪三思,若汗阿瑪真想去西北,至少要挑個暖和的日子。」
「秋光正好,老夫尚有狂氣。」康熙輕笑,道:「朕前些日子不還帶著你們一起狩獵嗎?」
胤禛道:「兒臣願陪汗阿瑪一同打獵。」
「不必多說,就當朕是去喀爾喀,反正離得也不遠。」康熙執意,忽問他,「若朕沒有立弘昀為世子,你會請封誰?」
胤禛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疑惑,道:「兩個孩子各有所長,弘暉是嫡子,兒子自然會請封弘暉,但汗阿瑪封弘昀為世子,兒臣覺得汗阿瑪英名。」
康熙眼中閃過一絲笑,道:「弘昀上戰場,是因為心有愧疚,而如今他沒有辱沒。」
胤禛沒想到這後面還有這一層,聲音低沉:「世子之位是汗阿瑪給的,他上戰場應是為汗阿瑪分憂,而不該是為了什麼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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