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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何意

    徐知乎看著他熟睡的臉,心裡莫名安靜下來,本來只想抱著她躺一躺,誰知竟然睡了過去……

    天蒙蒙放亮,走廊的燭燈熄了多半,早起的婆子老朽開了後門一角趕著晨路,去取最新鮮的菜色,庭院已經掃了一半,夏日的暮晨比平日都要早些。

    端木徳淑慢慢睜開眼。

    徐知乎的頭枕在她的發間,呼吸均勻的落在她的耳畔,還在睡著。

    端木徳淑沒有動,也沒驚的起來把他趕下去,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目光渙散的望著床帳,頭還昏昏沉沉的。

    夢裡,她好像死過了奈何橋的路,兩旁的小鬼懷著十足的惡意做出最詭異的樣子看著她,膽大些的抓著她的腳踝,讓她還他們的命來。

    橋的盡頭,一個鮮血淋淋的未成形的孩子站在橋頭咧著嘴,淌著血對著她笑,誘哄她過去。

    她站在橋的這頭,就這樣冷淡的看著那個孩子,在夢裡,她不怕,無論是腳下的,還是那個鑲著惡毒青眼獠牙的孩子,她都不怕。

    她若是不要便不要了,就是著給孩子手腳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心無悔意,我負了你,來日路上你等我,一點也不意外。

    隨後夢境裡那個孩子突然換了樣子,青青紫紫又小小的一團,明明不足嬰兒大小,卻認真的學著正常嬰兒的樣子,笨拙的漏出笑容,帶著昔日九殿下舊了的小帽,穿著舊的衣衫,學著小孩子的樣子,滿臉討好的對自己笑,可他又明明還是一團肉球,手腳尚且像個怪物一樣,嘴巴漏出恐怖,怎麼能是粉雕玉琢可愛的意思:你不要我了嗎,我會很乖的……

    他睜著朦朧的沒有焦距的眼睛倔強的看著她,伸出薄如蟬翼的手指,怯懦的嘟囔著,娘我聽話,娘我一定聽話……

    端木徳淑深吸一口氣,耳旁隱隱約約還有他父親的痴語,昨晚有些話,她是聽見了的。

    徐知乎感覺懷裡的人動了一下,悠悠的醒來,懶惰的身體還沒有先於意識醒來。鬆開放在她腰上的手,翻正身,迷糊的望著床帳,才發現身在何處,他竟然睡著了。

    端木徳淑沒有理他,伸手搖搖床帳內的銅鈴。

    房間裡頓時傳來一陣腳步聲,戲珠激動的挽起床幔,著急又高興的看眼醒了的娘娘。

    徐知乎人已經醒了,半邊身子有些麻,頭腦卻從未有過的清明,經過休息的身體就像被大雨沖刷過的深夏,頹然又清爽。

    戲珠想喊娘娘,又怕喊錯了刺激到主子,只能對主子甜笑,殷勤的上前扶皇后娘娘起身:「天色還早呢,要不要再睡會?」

    端木徳淑坐起身,頭有些暈,伸手碰一下頭,倒抽一口涼氣:「噝——」怎麼這麼疼。

    戲珠見狀頓時心疼的看過去,一點點撥開娘娘的頭髮看有沒有起包,相爺太過分了,怎麼能把娘娘打到池子裡去了,娘娘還懷著身孕呢,所幸是夏天,救的及時,他就是在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能這麼對……

    何況,昨天娘娘對相爺明明百依百順的,簡直嚇死她們了!

    明珠不吭聲的為娘娘穿鞋,她也沒有料到相爺會突然發難,還下那麼重的手。

    房間外。

    少憂急的想進去伺候,憑什麼夫人的人都進去了,他這個貼身小廝不能進去!他不是公公就就不能伺候他主子早晨了嗎!誰願意看你們主子一樣!

    輕夢捧著衣物委屈的站在一旁,她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少憂不耐煩的看她一眼,認命的揮手:「進去進去。」相爺要緊,不知道相爺怎麼樣了?相爺有沒有被嚇到,昨天太不正常了,主要的是,相爺難得威武一回要滅了那個女人,誰知道做了一半又捨不得了,哎。

    輕夢、無思帶著人輕手輕腳的進來與夫人的人分成兩撥靜靜的等著伺候相爺早起。

    端木徳淑坐在梳妝鏡前,安靜的讓戲珠梳著發,只是腦子裡除了昨晚的夢一片空白,她怎麼在這裡?她昨天喝了藥也該是在宮裡才對?她睡了這麼久嗎?

    徐知乎沒有讓人上前伺候,自行拿了衣物,穿好,沒有看小仙,或者說,他習慣這樣彼此冷淡的相處模式。

    明珠小心翼翼的餘光看眼徐相的鞋面,昨晚之後,說實話,明珠有些怕他,就像不知道相爺為何推娘娘下去,但心裡到底是知道了,他們若是想殺她的主子輕而易舉。

    明珠隱隱有些憂心,就怕徐相哪一會不高興了真的除了他們娘娘,生命、前途寄托在一個男人的愛意上,是很恐怖的事。

    徐知乎回頭。

    明珠立即垂下頭。

    「用了早膳,會有馬車送你回宮。」徐知乎聲音帶著秋晨的冷清,說完轉身帶著自己的人離開。

    端木徳淑看著梳妝匣里的首飾方問到:「本宮怎麼會在這裡?」

    戲珠為娘娘挽發的手微頓:「娘娘不知道……」不是,娘娘正常了,嚇死奴婢了,娘娘好了便好,好了便好,戲珠眼裡又要喊了淚。

    明珠將她擠到一旁,結果她手裡的事,為娘娘挽發:「娘娘暈倒後,相爺擔心娘娘有什麼不對,便把娘娘帶回來了。」

    明明不是這樣的的,戲珠想開口,明珠為娘娘挽好發,順勢後踢了她一腳,真讓相爺拍死你家娘娘就高興了是吧。

    端木徳淑覺得肚子動了一下,孩子的工作很輕,但確確實實動了一下,端木徳淑看著巴掌大的銅鏡開口:「藥呢?」

    明珠嘴角僵了一下,還是開口:「灶上熬著呢,娘娘要是喝隨時能端上來。」

    端木徳淑沒說說話,不是捨不得肚子裡的孩子,沒什麼捨得捨不得的,出生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

    她只是需要重新想一想,前些日子她過於激動,很多事都像被人趕著向前一樣,事情走到這一步,她不能說沒有一點個人情緒在裡面,還是被很多事牽著鼻子走了。

    徐知乎路過風竹林,這一片青竹是徐府之中四大名景之一,布局精妙竹身修長,新竹舊節與這座府邸一起也有百年歷史了,每到了多風的季節,風響竹林天然譜樂,若是誰能在風季得徐家一貼邀約,仿佛便能是音律上的大家一般。

    但看的多了,徐知乎並不覺得徐府的景色有什麼不同,這片竹林更是天天在眼前沒什麼稀奇,尤其他不喜喧鬧,已經很多年沒有請過文課了。

    此時,徐知乎站在這片竹林前,晨光漸亮,竹葉灑風,想起昨晚她說的話,……明明拔了的,說的那樣理所當然,在她眼裡恐怕就是她愛子拔了一片竹林,定然是打都不能打一下的要護著的。

    少憂默默的跟在身後,主子剛才是不是笑了,不不,應該是反光。

    徐知乎突然開口:「你覺得我在兒女面前會沒有威嚴嗎?」

    啊?怎麼會,若是相爺有子女定然是子女萬分敬仰如山嶽般的父親:「回相爺,自然不會。」

    他也覺得不會,拿為什麼我打了他,他卻不忿的要把整片竹林拔光?這是一個敬畏父親的沉默寡言的長子能做出來的事?怎麼聽都更像是紈絝或者倔脾氣吧又不堪大用的長子吧!

    是吧?

    少憂不解:「相爺怎麼突然問這個?」

    徐知乎臉上平靜的溫和慢慢的散去,他為什麼問這個,問了有什麼意思。一些東西看著再美再好,不是他的就不是他,他不艷羨也不憧憬。

    他的當下便是他的當下,何況看她那蠢樣子,不難看出另一個他也定然好不到哪裡去,如此逆子,丈則三十也不為過!還能容著他一錯再錯!

    徐知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少憂被主子弄到摸不到頭腦,相爺這是怎麼了?焚心院的娘娘還管不管?藥呢?少憂著急的是藥,咱先不治不行嗎,娘娘癔症不也挺好的,雖然看不上自己,但看的上相爺啊。

    ……

    一個時辰後,徐知乎換了一身青衫站在書房的北窗前看著窗外的荷葉。

    少憂推門進來,恭手進來:「回相爺,娘娘已經離開,爐上的藥沒有喝。」沒有喝耶。

    徐知乎皺眉,她還要去宮裡喝嗎,不禁笑自己懦弱,能親見一次,就不能親見第二次嗎!看來,還是要親去才可,怎能容她胡鬧。

    ……

    徐家後院呢。

    徐老夫人臉色難看,走了?真是她的好兒子?!

    徐老姑姑神色有些為難,有些話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徐老夫人看她一眼:「有話你就說,你覺得這府里還有人在乎你我說了什麼。」

    徐老姑姑上前一步,她可說了:「老奴聽說廚房裡是熬了出胎藥的……」

    徐老夫人聞言頓時看向老丫鬟!

    徐老姑姑點點頭,是的。

    徐老夫人眼裡頓時有些慌,但又很快鎮定下來,也不再計較她昨天一再傳喚兩人都沒有過來的事:「怎……怎麼又不要了……」這,這都什麼事。

    徐老姑姑嘆口氣,可不是嗎。

    徐老夫人渾濁的眼睛裡頓時蒙上一層霧氣:「行了,行了,都出去吧!」

    ……

    鳳梧宮的宮門開著,端木徳淑坐在正殿的突然他上,端著杯子發呆。

    戲珠小心翼翼的拉拉明珠的衣袖,娘娘怎麼了?怎麼又不動了。

    想事情唄,能怎麼樣。

    可是娘娘又在發呆啊?

    不發呆難道跑出去跳池子就對了,沒事的肯定沒事,不要自己嚇自己。

    端木徳淑放下茶杯,悠悠的開口:「把品易叫來。」

    戲珠急忙應是,著急的去叫人。

    品易來的很快,昨天娘娘走後他便一直擔心,娘娘走時那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樣,他心裡怎麼能不著急。

    今早娘娘回來更是早早的來伺候,但娘娘一直不說話,就在榻上發呆,加上今天月初事情多,便下去忙了。

    品易聽到娘娘傳召,扔下手頭的事急急忙忙來了:「奴才參見娘娘,娘娘傳小的來可是有事。」

    端木徳淑嘆口氣:「本宮一直沒有問過你,你覺得現在的局面下,本宮應該怎麼做才好。」

    品易沒想到娘娘會問這個。

    戲珠、明珠看著品易。

    品易想了想,看娘娘一眼,見娘娘神色溫和,定然是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的。

    品易垂下頭:「回娘娘,奴才見識淺薄所言都是市井之話,未必適合娘娘,娘娘何必不穿荀大人問上一二。」

    「荀故風?」

    「回娘娘,是。」

    端木徳淑冷哼一聲:「他的話就可信了。」別忘了他還有位同母異父的妹妹在宮裡呢,他母親蔣氏更是在端木府有需要抹除的經歷。

    品易淡然的恭手:「回娘娘,荀大人能得到皇上和相爺兩人看重,在……皇上重症出現後依舊能兩面如常可見是心有成算的,又有世子的關係在裡面,何況娘娘只是聽上一言,又不是要依著荀尚書的話做,娘娘何必不聽聽呢。」

    端木徳淑端起茶杯,慢慢的喝口茶,放下;「你倒是對他推崇有佳。」

    「回娘娘,不曾,只是娘娘問起,奴才覺得他合適罷了。」

    「你到是越來越謹慎了,問你的話都會學會推脫了。」

    品易立即恭手俯身,誠惶誠恐:「奴才不敢,奴才……」

    「本宮知道,你也是擔心所想有限,說的不夠全面……選荀尚書進宮見本宮。」

    「是。」

    ……

    荀故風最近公務繁忙,朝中這個樣子,想鑽空子的人多了,上面尚且沒有同意一件,若是徐相能撐起這片朝堂,恐怕京城早亂了套。

    荀故風放下筆看向傳話的吉梧:「皇后娘娘傳召?」吉梧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第一大太監,品易退出後,他便是娘娘對外最尊貴的傳召。

    吉梧恭敬的恭手:「是。」

    荀故風起身想了想,頷首頭:「勞煩公公了,本官換身朝服,請公公稍候片刻。」

    「荀大人客氣,荀大人請。」

    ……

    荀故風穿的中規中矩,一身玄色官袍讓他看起來更加內斂不喜言,他坐在車上沉默著在想皇后娘娘傳召的用意,世子已經離開,朝中事物,他這裡的皇后娘娘過問不到才對,是出什麼事了嗎?

    鳳梧宮內。

    端木徳淑維持著最初的姿勢,依然這麼坐著,手邊的茶換了新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端木徳淑抬頭看他一眼:「起來吧,看坐。」

    荀故風心神微微緊張,坐了椅子一腳,手規矩的放在袖籠中置於腿邊,垂著頭,不曾直視聖顏。

    端木徳淑看著面前的杯子,頭上的單衣的鳳釵在光線中微微閃著中,衣裙不算華貴,柔然的落在神色讓她看起來更容易親近三分。

    端木徳淑靜了好久,方才端莊的開口:「荀大人進來公務可忙?」

    她的聲音很輕,端著三分尊貴,但天生軟糯,更悅耳三分。荀故風急忙恭手:「回娘娘,尚可。」

    端木徳淑談不上想問他這個問題的想法有多重,兩人本也沒見過幾次,而且她對他影響中等,但就像品易說的,他可以說是那兩個人中,最左右逢源,卻誰也不覺得他時候該誅的。

    端木徳淑放下茶杯,何況自己的事對方也沒有什麼不知道的,既然人都叫來了,何必再拐彎抹角:「想必本宮的處境荀大人都知道。」

    荀故風聞言急忙起身,恭手:「皇后娘娘。」身體九十度垂了下去。

    端木徳淑笑笑:「荀大人不必如此,也不是什麼秘密,本宮一階婦人,難免有意氣用事的時候,做的事難免上不得台面,讓眾位大人笑話了。」

    荀故風聞言乾脆跪了下來,神色如舊,皇后娘娘這是……「皇后娘娘菲薄了,皇后娘娘身份尊貴,協理六宮,後宮一片祥和,娘娘功不可沒。」

    「是啊,本宮就管管自己身邊一畝三分地還好,多了,便是不夠用的,本宮既然將大人尋來也沒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了,荀大人覺得,處在本宮的立場,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才好……」

    端木徳淑說完看向地上跪著的人,這人雖然不迂腐,但也絕對談不上會為她著想,畢竟能成將相歷來最反感的就是她這種後宮所在。

    荀故風沒料到娘娘會問他這個,抬起頭:「娘娘真要聽。」

    「說來參詳參詳。」

    荀故風自嘲一笑,自然是參詳參詳,難道還能他說什么娘娘就信什麼,不過,娘娘能問到他身上,他便可以自滿了,再求便是痴念:「微臣的想法是,娘娘以不動應萬變。」

    「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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