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婚期(一)
在看女子的眼光上,他兒子是庸俗的猶如京中紈絝,聰慧才智都餵了狗,可又忍不住暗暗神傷,元宵到底是繼承了她六分容貌的,一樣讓人疼到心裡去。
徐夫人放下水壺,臉上露出七分笑,心也靜了三分,既然不可抗,她也不是要逆天而行的人,急忙笑盈盈的招呼她過來。
端木徳淑臉上也掛了笑,鬆口氣,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整個人都明媚起來:「徳淑見過徐伯母。」
「你這孩子,還跟伯母客套,快來看看,子智怕我在寺中憋悶送來了幾盆菊花,我看著喜慶,就想著讓你帶回去兩盆,但又想想,那些個花花綠綠顏色艷麗的牡丹芍藥想來也不是給我解悶的。」
端木徳淑立即羞紅了臉,才注意到,徐夫人身後還擺著幾大盆鮮艷的牡丹,這樣的時節,本不是牡丹的花季,這裡每一朵牡丹卻都開的十分好看,枝葉翠綠,花瓣飽滿,層層疊疊,小兒臉龐般大小,開的明媚討喜,可見,定是他用心選了的。
李歲燭看著她的樣子,嘴角淡淡一笑,渣男渣女,萬事圍著你們的感情轉,什麼事都沒有,但凡錯一步,都要讓被人萬劫不復,不是一對禍害什麼!
這也就是上天厚愛,讓自己先知,換做任何一個有力量的人,首要的事定是將你們二人扼殺在襁褓之中。
李歲燭的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畢竟端木徳淑若不高高在上的不冷眼看人時,純真的就是個孩子,沒有經歷一系列的變故,遠沒有以後老辣的桀驁:「我兒子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平日不聲不響,心裡總是記掛著該記掛的人的。」
「伯母。」端木徳淑聲音婉轉無奈,都要把指甲扣下來了。
李歲燭不再打趣她,惹這麼一隻盤著的美人蛇做什麼,她也不嫌心累:「阿土,寺院的花棚里了不是還有兩盆紫玉蘭,你帶戲珠也一起搬來都給徳淑姑娘帶回去。」說完便對徳淑道:「那東西嬌貴,還得小心伺候著,等著咱們去請。」
端木徳淑小聲道:「那是徐少爺給夫人的,徳淑怎麼好意思奪夫人所愛。」
阿土含笑的帶著人離開。
戲珠不放心的看眼小姐。
端木徳淑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李歲燭看在眼裡,冷哼一聲,小小年紀御下便如此在行,這張看似柔軟到需要人攙扶的臉,果然就是手段擺設:「走,我們去那邊坐坐。」李歲燭溫柔的拉起端木徳淑的手。
幾盆絕世名花旁是一張擺放好的石桌茶盞,旁邊放著兩把藤椅,石桌上的茶已經沏好。
端木徳淑悄然看了一眼,未動聲色,在徐夫人坐下後,便乖巧的坐下了:花是這張桌子的陪襯。
徐夫人慈愛的親自端木徳淑的倒了一杯茶,面上帶著真摯的笑,這姑娘以前就算喜歡她兒子,又有多少呢,恐怕也是浮於表面少女般的愛慕,兩家訂了婚,子智也算對她有救命之恩,總該是多了些喜歡的吧,若不然,這兩日在她面前也不會如此安靜懂事,總算是肯為兒子受一兩分約束的。
也是,小女孩嗎,不是當年曆經千帆、嘗盡人間繁華苦難的她,沒有那麼難討好,當年她兒子機關算計,為她拋家舍業,她大概也是冷眼看著,無動於衷的。
如今少年清澈,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何況又是未婚夫,總是不一樣的,可對她兒子來說,只是不一樣還是太少了,對天下蒼生來說也不夠,要更多才可以,端木徳淑你的感情只能他不要,不能你不給,你明白嗎!
李歲燭這樣一想,心裡猛然為端木徳淑升起一股悲涼,端木徳淑失去她兒子,又能如何?
可若是她不喜歡自己兒子,她還有什麼以後。
李歲燭眼中的溫柔不自覺的真摯滿了十分:「上次的事,可還有心結?」
端木徳淑心中微漾,腦海中快速轉了無數種惡意的可能,但對上徐夫人溫和的目光,沒有任何攻擊性的長輩在關心,放下戒心,
端木徳淑輕輕搖搖頭:「我知道父母和……伯父伯母都盡力了,何況徐少爺救了我,我也沒有受到傷害,反而讓伯父伯母擔憂了,若我再耿耿於懷,豈不是不孝。」
徐夫人頷首:「你能這樣想你父母畢竟欣慰,可,我若說,子智為你報仇了呢。」
端木徳淑猛然抬起頭。
徐夫人神情如常,不緊不慢,仿佛在閒話家常,說著無關緊要的事:「徐家秉承誰的事誰處理,子智滿十五歲後,他的事就有他解決,你出事那天,子智回來後發了很大的脾氣,連夜召集了徐家的外駐堂進京,第二天早上六皇子就去了。」
端木徳淑心頓時抖如篩糠。
徐夫人神色淡淡,就是她此刻被嚇到了,下一刻她也能緩過來,在宗之毅權勢滔天的情況下,還敢踩著皇上的尊嚴胡來的皇后,她會知道什麼叫怕:「他自然要為你討回公道,你此種容貌,他若因為對方權勢高便放任不管,孬種一樣的退縮,以後你還有什麼安寧的日子。他這孩子像他父親,平日裡看著不近人情的樣子,甚至還有些不解風情,可這心裡啊,總是為別人著想的。」只是徐千洌想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端木徳淑覺得半張椅子猶如針扎一般。
「怕了?」
端木徳淑慢慢的卻堅定的點點頭,她以為六皇子是因為皇室傾軋才……
李歲燭苦笑:「或許你並不在意他的心意吧,六皇子那晚就是真把你擄了去,以端木姑娘的美貌才智,將來六皇子妃也是做的,以後六皇子榮登大寶,端木姑娘榮華——」
端木徳淑騰的站起來:「伯母,我不會那樣想,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徐少爺……徐少爺是為了我好……」最後一句低若蚊蠅,說完垂下頭。
徐夫人認真的看著她,繼而心中滿意的點點頭:「你的容貌自然能讓你得到更多,同樣的,也會招人窺視,你嫁給徐子智,我不敢說你最合適的選擇,對你來說他至少是肯為你冒天下大不違的夫君。他那樣做,顏面放在一旁不談,只是不能容忍有人傷了你……」
徐夫人停了好一會。
端木徳淑也靜靜的沉默著,她知道徐夫人告訴她的事,恨沉重。
李歲燭沉思了好一會,才又慢慢開口;「這些事不是什麼好事……我徐家身為人臣,不想著忠君報國,卻左右朝廷局勢,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更不是應該拿出來,成為攻你心的契機,你伯父嚴禁此事外傳,依子智的性子,更不會主動對你提及。
但為人母的,我難免有了私心,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滿意這場婚事,對你的事也格外上心,他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他臉冷成那個樣子,動手如此不留情面,可他又是不善於表達,聽說來的那天還沒有給你好臉色,險些把你惹哭了。」
端木徳淑急忙搖頭,若是曾經心裡對他莫名其妙發自己脾氣還有絲氣惱,現在一點都沒有了。
李歲燭苦笑:「他啊,唯恐別人猜出他三分心思,卻對上你又藏不住,我本想自己來,他想送我順便來看看你好些了沒有,又不說,就穿好了外出服,套好了馬鞍,在我跟前站著,你說說我能不偏心的來欺負你年幼不懂事,將這些告訴你,希望你對我兒好一些嗎。」
「伯母……」
「我懂,你是個好孩子,對他也有心,處處想著他的好,反而是他,讓我操心,有時候做事,還會適得其反,覺得你鬧騰,覺得你孩子氣,覺得你文采不好,還要給你塞教養姑姑,你說說這是一個心悅小姑娘的少年該做出的事嗎,在對方眼裡,不該是覺得你哪裡都好,怎麼都對,喜歡的不得了嗎!
可若他心裡沒你,對你挑剔,卻是冤枉了他的,說句不敬的話,我們徐家並不是非你不可,公主、郡主我們家也是配得的,我就想著既然你不滿意,我給你退了總行吧,他又不樂意了,提都不准我提,提一句總是要轉到別處,不准家裡人說一句他婚事不好的。」
端木徳淑垂著頭,那天……他臨走,看似不情願,其實很認真的問了自己身體情況,雖然只有一句話嗎,她知道他是關心她的,只是不知道他還為她做過這門多。
畢竟他看起來總是生氣時多過欣賞她,連她穿衣、走路、在街上吃個東西,都是厭棄的。
「你看看我又說多了,哎,可又不能不操心他,他這人單看所作所為,久了是會讓小姑娘不喜的,尤其,你得家人寵愛,千寵萬嬌的,在他那裡一次兩次受些委屈可能不在意,時間久了,難免看他冷冰冰的不順眼。」
端木徳淑哪裡好意思說自己不會,只能垂著頭。
「跟你說這些,我也是私心的想讓你找到跟他這種討人嫌的性格相處的辦法,別因為他規矩多或者態度差了些,覺得傷心,他對你啊是真心要娶的,也是真的看重你,要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打著我們的名義往你家送東西。
你當那些好東西是我挑好的,都是他一點點選的,細心的連一尺布是不是今年的新花樣都要過問,明明是表明心跡的好事,可是整個過程中,卻因為去你家時,冷眼批評了你二哥新做的策論,得罪了你家兩位哥哥,他啊,每次都……」
「……」端木徳淑頭垂的更低了。
「哎,你看我要求的都是什麼事,還反過來讓你對他好一些,好像我嫁的是女兒,唯恐女婿苛待了他一樣。」李歲燭情緒拿捏的恰到好處,心裡對這對人渣操碎了心,半真半假的關心中,真心希望他們以後膩死在自己小院裡不要出來禍害別人。
可又忍不住心想,都說遠香近臭,這兩人若是在一起後,發現對方都不夠好,尤其她那兒子把玩過後厭棄了,她非讓他為她今日腦筋腦汁的為他籠絡端木徳淑付出代價不可!
不過,真到了那一步,可夠讓人笑掉大牙的。
「我也不是一味要求你怎樣,都是女子,往後受了什麼委屈,你跟我說,我呢一定幫你笑話他,作為回報,我一不給你立規矩,二不給你房裡塞人,三不強求你們生活成什麼樣子,只有一點,以後他冷著你了,你多用心看看,他心裡有你,絕對不會虧待你的,是在看不慣他那副死樣子,打他也行,他還敢跟你還手嗎!」
端木徳淑猛然間被鬧個大紅臉,她怎麼能……怎麼能打他呢,端木徳淑垂著頭使勁扣著手裡的帕子。
李歲燭握住她不安的手,正色三分:「你是要進咱們家的,有些事我能跟您說,卻未必能跟你父親母親說,你明白嗎。」有些事不能說出去,端木徳淑能接受,端木瑞未必能。
端木徳淑臉色緋紅,徐夫人是把她當徐家兒媳看待了,微不可查的點頭。
李歲燭鬆口氣,坐正身姿:「我徐家規矩森嚴,那是因為我徐家男兒的天地廣闊,在前院受了委屈我或許管不著,但在後院,你我之間沒那麼多規矩,你在府里的教養嬤嬤,不想學了,應付應付就可,可以後對自己男人在外行事忙碌,少指手畫腳,也別總想將她們圈在院子裡只管看自己的情感多寡過活,那像什麼樣子,你可是覺得我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