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回父親,寫好了。」徐霆時神色恭順,神色謙遜,不敢有絲毫馬虎。
徐知乎站在台階前,晨光落在他身上,堅定如石,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聲音異常平靜:「你哥看過了。」
徐霆時後背緊繃:「回父親看過了。」
徐知乎點點頭,又勉強的看了他幾眼,一身過分艷麗的穿著,手裡的玉扇將開未開,腰間掛著三塊上好的羊脂玉,眉目細潤,眼范桃花,唇紅齒白,舉止輕浮,確定是一個扶不上牆,的也沒有興致跟他浪費時間:「沒事就去國子監,不要去煩你娘。」
「是,父親。」
徐知乎說完又看了他頭上閃金掛銀的髮帶一眼,眉頭緊緊的一皺,想給他扯下來,想到屋裡那位定然會哭鬧,懶得再管,抬步離開。
徐霆時待人走後,狠狠的舒口氣,好險,他爹真會吃的人;轉過身,臉上迸發出奪目的笑容,清麗絕艷的小臉,眉目間帶著雌雄莫辨的光彩,一舉一動間都是畫中世家公子,貴不可言的逍遙模樣:「娘,娘,你猜我買了什麼好東西!」
「孝敬娘的?」
「娘,您這不是讓我愧疚我,孩兒的心都要痛了。孩兒買了一匹汗血寶馬!馳騁京都誰人能及!」
端木徳淑笑著揉開手上的香膏,一雙冰魄如光的眼睛溢出掩不住的溫柔,說話都軟和了幾分:「你還會挑馬了,可別橫衝直撞闖了禍,到時候就是我也撈不出你。」
「我哪能呢?我又不是那紈絝子弟。」
端木徳淑也覺得自家兒子不是,多懂事聽話乖巧的孩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用了多少銀子,娘給你補上?」
「一千兩!娘一會先幫我把帳結了啊。」
端木徳淑讓他一邊去:「沒給你爹馬一匹。」
徐霆時趕緊搬了凳子坐在母親對面,端起桌子上母親的早茶,灌了一大口,撒嬌道:「爹又不缺我這一匹,回頭知道我亂花錢再教訓我一頓,我也太得不償失了。」
「你也知道你亂花銀子,難得你還有點良心。」
「娘,您這樣說太令我失望了,我哥當時也在場,我哥都沒說我!」少年會說話眼睛帶著深深的控訴:「娘總該相信大哥的眼光吧!」
相信!「那你大哥同意了嗎?」
徐霆時撓撓頭:這到沒有?可也沒有反對啊!
端木徳淑就知道,老大若不是一個強迫自己也要疼愛不著調弟弟的哥哥,他估計看都不會多看霆時這種性格的人一眼:「不過千金難買你高興,你喜歡就好。」
「娘,還是你對我好。」
「那是,不過再夸也沒用,吃了飯趕緊走,國子監再告你一狀,你爹能把你劈了。」
「你說國子監那些老學究怎麼那麼壞呢,我哪次贏了錢沒有分給他們,都餵白眼狼了,養不熟,老三呢。」
「國子監沒回來。」她子女緣分薄弱,這些年也只得了三個孩子,相比於別人家是比不了,不過與婆母比,已經算子女緣深厚了:「下次賭的時候注意點,別往你爹網裡鑽,讓他去撈你,他臉上有光嗎?」
「我明明通知的是娘!」
「那不是被你爹聽見了嗎!」
徐霆時頓時泄氣,老爹足足抽了他十鞭子,跪了一整夜祠堂,若不是娘派人接應他,他們就看不到他這麼可愛的兒子了:「老三有意思嗎!他乾脆住在國子監好了。」
「他又不是沒有住,技不如人還在這裡找理由了,趕緊吃飯,趕緊走。」
「娘,我肚子疼。」
端木徳淑眼睛一眯:「要不要叫你爹回來給你看看?」
「娘我好了。」
……
李歲燭看著手裡的畫像,鬢間生了銀絲,手指上的扳指散發著翠綠的光澤,身上是今春最出挑的料子,整個人端莊清貴,容光熠熠,只是眉頭緊鎖,挑剔著手裡的畫像,說不出的愁苦,見徳淑走來,趕緊讓她參詳參詳:「你看看可有喜歡的?」
每天都有,端木徳淑蓮步輕移,每天都要例行公事的來一遍,早已經習慣,她『認真』的看了兩眼,指了最上面欽天監總署的女兒:「這個好看。」
李歲燭聞言,認真的看了看,冷哼一聲:「再好看有我的元宵好看,我看也就是一般般的姑娘家。」
您要是這麼說,咱們就不能聊了,您孫子在您眼裡比誰長的不好看。
「哎,品行好的,模樣委屈了元宵,模樣好的,才學委屈了元宵,模樣、品行都好的,又不夠穩重大氣,配我元宵總歸是虧了。」
可不是,所以您孫子這麼大了還沒有定親呢?好好挑,不著急,她也不急著當婆婆,萬一這樣精挑細選的兒媳婦,讓自己自愧不如了呢。
李歲燭看徳淑一眼,提醒道:「你以後出們也要注意一點,不要隨便夸誰家的姑娘,你就是太好說話,這個你看著好,那個你看著滿意,你就沒有覺得不好的,平白給人稀罕。」
端木徳淑含蓄一笑:「哪有,您手裡那位,我就不是很喜歡。」
李歲燭聞言看了手裡早已被她淘汰的單子,她也不喜歡,都是什麼性子的人家,也送過來,當她算子不挑的。
李歲燭想到這個就覺得可惜:「哎,可惜荀尚書家也米有親生的女兒。」荀故風這個人她還是很欣賞的,左右逢源、人品周正,養出來的孩子絕對不差。
端木徳淑笑笑:「荀大人的養女也不錯,模樣雖然不出挑,但是性格好。」
「父母都不在了,難免不吉利。」以前到是沒聽說荀故風還有這段往事,他名下的子女是他前未婚妻子的,嫌貧愛富的一家人,硬是拆散了這對姻緣,最後還將大女兒害死,留下一堆孤苦的孩子,荀故風也沒有讓對方討到好,報仇後,收養了前未婚妻的孩子。
說起來養女的父親還是荀故風下的大牢,總之是一筆爛帳,誰知道那姑娘家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性子會不會有問題。
端木徳淑不說話了,其實她覺得這些姑娘都好,誰家不是精心養育的,都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到了母親這裡是怎麼也配不上元宵的。
她也不強求,元宵的婚事除了母親誰也做不了主:「母親說的是。」
「而且她跟著荀大人的時候,年歲也大了,荀大人一個男人,多數時間在外,跟著姑姑們長大,到底差了一些。」
「娘說的對。」
「要不然也是一個能考慮的。」
「娘辛苦了。」
「元宵呢?可說有喜歡的?」
「但憑母親做主。」
「他這孩子。」李歲燭抱怨著,心裡說不出的滿意,她的元宵就是貼心:「那我得給孩子好好挑挑。」
您慢慢挑,都挑了兩年了,不急。
……
夜色蒙蒙落下,燭燈隨著風擺了一圈又落到原位,徐府靜謐的宅院內,零零散散的滅了半數燭火,
徐知乎在燭光中散開端木徳淑的發,黑色的綢緞落在他手間又緩緩滑落,拿起梳子,幫她在鏡前通著發:「唉聲嘆氣的,還沒有決定?」
端木徳淑擺著卸下來的釵環:「娘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跟著老大我怎麼就有操不完的心,小的時候怕他是個傻的,好不容易不傻了,長大了吧,一看書就生病,病好了入仕他又不願意,到了說親的年紀,又至今定不下來,哎,問他,他還毫不在意,我不是欠了他是什麼。」
徐知乎撫著小仙的發,墨色的髮絲散在她肩上,那樣好看:「回頭我跟母親說說。」
「你又不是沒有說過,拖下去就拖下去,二十了正好下一批小姑娘就長成了,我看娘能挑幾茬。」
「還說不是氣話。」徐知乎手指穿過她的髮絲,揉著她的頭皮:「你也別有脾氣,他自己心裡有數。」
「他有什麼數,我看他成什麼婚,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乾脆自己過得了,何況不是長在我身邊的,我又什麼資格管他。」
「委屈娘子了。」
「不敢當,左邊,重一點,也不知道吃飯了沒有。」
徐知乎抖落手裡的髮絲:「不是一起吃的。」
「誰跟你一起吃的。」
徐知乎討好的碰碰她的肩。
端木徳淑莞爾一笑:「就是你慣的。」
「他也不容易。」
……
清鼓響起,宮中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早已忙成一片,鳳梧宮的大門開了,已經有趕早的前來請安。
新雨宮內,水妃還沒有起身,她是不招人待見的,常年辭了請安,不敢辱了皇后的眼睛,這些年她容顏有衰,更沒幾個人記得她了。
新雨宮靜悄悄的,除了早起伺候三公主的宮人,新雨宮內清冷的一片。
大姑姑不解的看眼三公主將昨天水妃娘娘賞下來的羊脂玉蓋起來,疑惑道:「三公主,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不拿出去見人太可惜了……」
宗尚雅看了盒子一眼,神色鄭重的蓋上,一雙與母親相似的眼眸中波光粼粼,肌膚細膩如珠,眉眼不點而黛,小小的巴掌大的臉頰,趁出她可憐又可愛的美麗,聲音空靈:「收起來吧。」現在不是爭這些外物的時候。
即便她此刻艷壓眾人又如何,到頭來不過是一時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