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誰敢(三)
端木徳淑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你那麼看我做什麼?難道咱們的關係,你還想生個孽子出來?!徐知乎,我怎麼從來沒有發現你如此了得,曾經連碰我一根指頭都覺得髒了你徐家的門楣,如今還想生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jian生——」
——哐當——「住口!」徐知乎眼睛通紅。
端木徳淑無辜的攤攤手:「惱羞成怒了?哦,我想起來,婚生的你也沒有……那麼義正言辭的你關鍵時刻怎麼什麼髒的臭的都想撿了。」
徐知乎冷靜的看著她,有些事情他經驗不足沒有想到過孩子,可不代表他就可以任她胡言亂語!她怎麼可以說的如此輕描淡寫,那是一條生命!
徐知乎移開目光,克制著語氣:「端木徳淑!一事歸一事,不要拿孩子開玩笑。」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和有婦之夫弄出個外生子來,你還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是不是。」端木徳淑冷哼一聲,逕自向裡間走去,邊走邊不忘挑釁的開口:「戲珠去喊老夫人,否則本宮可不敢保證,肚子裡有沒有他徐家的恥辱!」
「你沒完了是不是!」徐知乎突然惱火!
端木徳淑卻看也沒看他,直接去了裡間!
徐知乎突然煩躁不已!
少憂瞧瞧看眼相爺,娘娘剛才說的那個問題……
徐知乎哐當摔了面前的碗!還吃什麼吃!
少憂更不敢動了,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隱隱期盼,小主子?!他竟然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對呀!他們還可以有小主子!突然覺得皇后娘娘也不是沒有優點呀,至少有可能給生一位主子!再好不過了啊!
……
明心堂內,徐知乎一身青衫,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朗月星目,端如外面清風朗月,即便臉上幾道抓痕也無損他俊逸出塵的氣質:「人呢?」
「回相爺,已經在套馬了。」
徐知乎臉色難看。
少憂掀掀眼皮,相爺臉上有幾道痕跡是粉底遮也遮不住的,出去確實不好看,可……就讓夫人吃藥嗎……避子湯啊……吃?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確實名不正言不順,少憂嘆口氣,也不知道希不希望夫人喝避子湯了。
過了好一會,徐知乎深吸一口氣,所有不甘吞進肚子裡,聲音一字一句的吐出來:「出府。」
「是,相爺。」
端木徳淑怎麼會願意坐馬車,這樣『露臉』的機會,自然是為徐知乎量身定做。
徐知乎踏出徐府起就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沒什麼好驚訝的。
少憂垂著頭安安靜靜的跟著。
戲珠也不說話,因為沒什麼好說的。
「子智,你看這個絹花好不好看?」端木徳淑拿了一朵絹花笑盈盈的別了一枚在頭上,眼睛亮亮的看著徐知乎。
徐知乎掃了她一眼,真心實意:「不好看。」
小販聞言立即不幹了:「這位相公你說話小點啊,這一片都是我孩子爹的,這絹花哪裡不好看了,我看小娘子戴上就很好看,看著你穿的人模人樣的,給夫人買個絹花都這麼吝嗇白長了一副好相貌。」
端木徳淑對徐知乎笑笑:聽見了沒白長了一副好相貌。
徐知乎掃眼賣花的婦人,負手而立,一派爺不說話,爺等著你自己認錯的樣子。
賣花的老婦人哪懂那些,說我東西好就是顧客,詆毀她東西不好就是仇人,管你是誰,真厲害,你扔下一錠金子走人,我老婆子伸長臉讓你打!臉上撓的花里胡哨的,當誰不知道你裝大尾巴狼!
徐知乎氣的不輕,絹花多是未出閣的姑娘戴的,你好好看看她那張臉,違不違心!再說這絹花什麼質地,戴小仙頭上,配的上她真金白銀保養出的頭髮嗎!好心沒好報!她若是不介意賣蠢,她願意在頭上戴滿也每人管她!
徐知乎轉身就走。
「這位小娘子長的真好看?小娘子前面的可是你相公?!」
「這位娘子你的簪子哪裡買的?」
「小娘子夫君很俊嗎?晚上撓的嗎啊哈哈!」
「滾開!不想活了是不是!」少憂趕這些人都趕了四五撥了,沒完沒了了!
徐知乎將戲珠手裡的面紗抖出來:「戴上。」
不帶。
「讓你把面紗帶上。」徐知乎將面紗扔她臉上!
端木徳淑一把拽下來:「嫌熱不行嗎。」
徐知乎看著周圍看過來的目光,心裡異常煩躁:「不戴是不是。」
「廢話。」
「慕國公是你……」
端木徳淑急忙將面紗遮臉上迅速繞到少憂身後。
徐知乎瞥她一眼,冷哼一聲,懶得再看她。
端木徳淑惱火的頓時要扯下臉上的面紗,想了想,最終沒有動。
少憂掃眼戲珠:我們相爺有辦法吧,全看願不願意用你們娘娘身上。
戲珠瞪他一眼:誰稀罕。
端木徳淑本意是帶徐知乎出來露臉,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
徐知乎見狀,幾次想主動找她說話,又覺得自己犯jian,她能安靜會不是更好,他何必上趕著找罪受!但看著她興致不高,又覺得不自在。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突然停下腳步,眼睛漏出孩子般的笑意。
徐子智頓時精神緊繃!
端木徳淑笑笑,腳步輕快的向藥房走去,想要是不是?
徐知乎下意識的抬頭,看眼門匾上幾個大字,身體頓時僵直的一動不動。
少憂看眼戲珠。
戲珠神色沒什麼變化。
少憂心想也是,你們娘娘又不缺兒少女自然沒感覺。
端木徳淑見徐知乎臉色頓變,突然心情大好的靠在門框上看著他:「怎麼,不進來?」
徐知乎收回目光,冷淡的看著她。
「連這點銀子都不想出嗎?」端木徳淑繼續挑釁,雖不能理解他這幅表情做給誰看!但徐知乎現在的神色還是取悅了她:「不想認帳了?」
他們的孩子?他從未敢想像過什麼樣子,她卻混不在意。
兩旁的小攤販忍不住看兩人一眼?
「客官裡面請。」
端木徳淑不三不四的抬抬下巴:「我是肯定請的動,就看那位爺了。」
徐知乎聲音很冷,帶著不易察覺的茫然:「我有說不讓你生了嗎?」這一句話用不同的語氣在心裡念了好幾遍,仿佛只要口氣對了,真的會有一個孩子跑向他,就像當年他第一次見世子……
「呦,piao完認帳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咳咳!」少憂瞬間垂下頭,趕緊將頭扎的更低一點,害怕被人認出來。
徐知乎淡淡的看著她。
端木徳淑煩他這樣的神色!:「怎麼!不是前兩天抓到這種事恨不得浸豬籠的樣子了!看什麼看!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就算良人你容的下,家裡的尊夫人也容的下我們母子啊。」說著掏出手帕,抽噎的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迎人的小官忍不住看了門外的男子一眼:看的挺人模人樣的啊!
徐知乎頓時惱了:「看什麼看!你主子沒教你眼睛不能亂看!」
小官人冤枉的要死,看的又不是他一個,憑什麼只喊他!有那個時間給你的姘頭買藥去!切!他還不伺候了。
徐知乎不想當街跟她吵,聲音疲憊道:「你鬧夠了就回家。」說完轉身。
端木徳淑猛人皺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會真想一個不能見光的孩子!這天可怕了:「戲珠。」
「奴婢在。」
「去抓一副避子湯。」端木徳淑嘴角漏出一抹了冷笑,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別人下手!
徐知乎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少憂看看主子又看看夫人,想了想,站在原地沒有動你。
戲珠抓了藥出來,跟在娘娘身後慢慢的走著。
少憂安分的跟在夫人身邊。
端木徳淑慢悠悠的走著,徐知乎不在身邊,整個人也放鬆下來,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年一個樣子,如今又是另一種樣子了:我記得那邊有一個賣燈籠的作坊的。
「回夫人,您可能是十五來看的,這條街租金昂貴一般沒有租來做燈籠的。」
「哦!給我把這裡租下來做燈籠。」
「娘娘人家賣布賣的好好的……」戲珠急忙追著娘娘走遠。
少憂站在原地到底買不買,也急忙跟上去。
……
「回來了?」
「回相爺,回來了……」
「……」
少憂等了一會見相爺不說話,開口道:「回相爺,藥,戲珠姑娘已經抓了,讓人去煎了。」
徐知乎沒有說話。
少憂也不好再說什麼!
徐家後院內,徐老夫人聽老嫗報完廚房裡的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避子湯,他們真敢!真是不要命了啊!
「老夫人,您挺住,您可要保重身體啊。」
「我還死不了,我要是現在死了誰有時間給我收屍!」
「那,咱們還去莊子上嗎!?」
徐老夫人氣的腦子暈乎乎的,可被問到這個問題又沒了聲音:「廚房裡在熬避子湯?」
「是老夫人。」
「相爺沒有說什麼?」
「回老夫人沒有說話。」
徐老夫人冷哼一聲:「逆子!一幫逆子!」
……
端木徳淑坐在貴妃椅上,懶洋洋的晃動著,眼皮要抬不抬的看著面前的湯藥,閒閒的開口:「叫你們相爺過來。」
叫相爺做什麼:「是。」
不一會少憂恭敬的來報:「回夫人,相爺在忙,敢問夫人有什麼是奴才能代勞嗎。」相爺不想多看您一眼。
「告訴他一刻鐘後不出來我就放火燒了他的明心堂的。」
少憂聞言急忙退了下去。
戲珠跺跺腳:「娘娘……」人家擺明了不想見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
一刻鐘後,徐子智走進來,一身青衫,尊貴從容,站在門口站著她。
端木徳淑示意他看一眼一旁的湯藥,理所當然的命令:「餵我喝了。」
徐知乎冷淡的看著她。
端木徳淑很無辜:「你不會不知道我們做過那些事會有什麼後果吧。」
「端木徳淑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是你不要挑戰你子女的耐性,你覺得他很光彩他的身份?」
徐知乎突然發現無力反駁,但心裡就是不痛快!非常不痛快!從回來到現在心裡都憋著一團火!她最好也少找麻煩。
端木徳淑笑笑:「所以說,快一點,給你一個參與感,餵我喝了。」
徐知乎看著她。
端木徳淑無辜的回視,就是心情好。
徐知乎看著她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樣子,心裡難受一場,尤其想到她為什麼如此,想到她根本不缺子嗣,想到她給宗之毅生了……他哪點對不住她!憑什麼如此對他!
「看什麼?你也想嘗嘗?」端木徳淑曲起左膝,魅色天成的看著她。
你就不能正經點。
「快點嗎?都等不及了。」
「參與感是不是?」徐知乎慢慢的走過去。
端木徳淑頓時驚覺,但看他神色無恙,應該是自己多心了:「是……啊……」
徐知乎在她身邊站定,端起桌上的碗,瞬間抓住她的下顎,強硬的倒她嘴裡。
地上椅子上,端木徳淑身上灑了一片,沒灌她嘴裡多少全流到了衣服里:「徐知乎你神經——」
徐知乎將她拽起來,拉進懷裡,拖進裡屋,甩在床上,彈落了床帳上的掛鉤。
「啊——」
「你想要什麼樣的參與感……」
「徐知乎!你放開我!」
……
「還沒有用飯。」
「回相爺沒有。」
徐知乎有些頭痛,瞬間摔了手裡的摺子:「她想怎麼樣?!」
「……」還真不好說。
徐知乎直接起身,想焚心院走去。
端木徳淑臉色蒼白的後院的石頭上,頭上裹著繃帶。
徐知乎看著她心裡的怒火不禁散了三分,放柔了聲音:「中午不吃,晚上也不吃。」
端木徳淑一動不動的看著水面。
徐知乎上前幾步,抬起手,摸摸她綁著繃帶的頭,無奈又心疼:「好了,多少吃點東西。」
端木徳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能做的已經做了,不能做也做了,也未見他有一點不能活的痛苦樣子,反而該做什麼做什麼,反觀自己呢,都不知道還剩什麼了。
「聽話。」
端木徳淑抬起頭看著他。
徐知乎摩搓著她頭上的繃帶,目光平靜。
端木徳淑站起身。
徐知乎點點頭:「這就對了,吃飯。」
端木徳淑抱住她,一起摔進下面的水池裡,池水濺起!
戲珠嚇了一跳:「娘娘!娘娘!快來人啊!」瞬間跟著跳了下去。
端木徳淑壓著他往下沉。
徐知乎不反抗的任她壓著下沉,
端木徳淑看著他的眼睛掐住他的脖子。
徐知乎伸出手攔住她的脖子,將氣渡給她陪著她向下。
戲珠突然停止掙扎,水只在她胸口的位置,魚嚇的紛紛逃竄,壓散的荷葉下依稀還能看清娘娘和相爺的影子。
水池旁站滿了焚心院伺候的人。
端木徳淑率先從水裡出來,水滴落在石階上地板上,一路隨著她向內。
徐知乎從水裡站起,看著她離開,突然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少憂站在水池邊看著水裡的大人,再看看離開的夫人,在心裡嘆口氣。
……
「還是沒用膳?」
「回相爺不曾。」
「那就不用管她了,餓著!」
「是,相爺。」
……
翌日,春衫桃染,陽光灑在徐府的每個角落,依舊是京中人人思慕的盛世園林。
明心堂沐浴在聖光中,因為今早的晨會尤其顯得寂靜。
端木徳淑一身淡紫色長裙,長發挽起,做在明心堂外的葡萄架下,對著枝葉縫隙間的陽光發呆。
少憂看端木小姐一眼,沒有理會。
明心堂的人已經喜歡,看見了也當沒有看見一般,不似往日盯著她唯恐她作亂。
日光近乎正中。
明心堂的房門打開。
端木徳淑依舊對著葡萄葉子發呆,冰肌玉骨般的肌膚在日光下散發著硬硬光澤,頭上的繃帶更讓她看起來多了三分柔弱。
賀南齊遠遠的看見女子背影立即垂下頭當什麼都沒有看見飛一般的疾步而去。
蘇統領不知道他跑什麼,立即去追,炸然看到熟悉的背影,這個人愣在原地,下一刻,急忙跟著賀南齊的腳步快速而出。
荀故風怔然,停下腳步。
過了好一會,端木徳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葉隙間的光。
荀故風走過去,心裡繞過很多種猜測,最終只能恭手:「夫人。」聽聞徐相尋獲了他的夫人,這個稱呼應該似是保守的。
端木徳淑沒有動。
荀故風看眼她額頭上的絲帶,又移開目光:「夫人不必感傷,天地說大,便是世間萬物,說小也容不下一句『隨心』夫人還是看開些吧。」若是她便也不稀奇了,徐相的明心論本來就該有個人的,結語寄託的隱晦的討好是她吧。
端木徳淑收回目光,看向他。
荀故風覺得她這時候也是美的,眼中不染塵色又脆弱無比的美雖然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年齡的她身上,卻也只有她能將兩種情緒出落的淋漓盡致。
就連是自己也不敢保證若有徐相的地位,會不會有伸手染指的心。
「沒想到皇上生死未卜,身為顧命大臣的你們,一個個如此『心懷天下』。」
「夫人若是我們又能如何呢?江山初定,宏圖剛現,是殺了相爺還是殺了娘娘呢。」
「你以為我怕死。」
「誰又捨得讓娘娘死呢。」
端木徳淑冷笑一聲:「荀大人原來也是性情中人,本宮以為,你會為你母親報仇雪恨。」
「欺瞞之事?仔細想想即便薔薇娘娘做了皇后又如何,不一定有娘娘做的好。」
「好不好的,總要做了才知道。」
是啊,總要做了才知道:「……娘娘有什麼不滿的訴求嗎?」
「他不死我便不滿意。」
「若是相爺死了雁國還剩……」
「別跟我家國大義,都死光了也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荀故風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相爺也不好過……」
「所以讓你來當說客?還真是忠心耿耿,宗之毅見了一定很感動。」
荀故風沒有反駁,他只是沒有料到是她。
「至少娘娘在這裡坐著是沒有用的……」
端木徳淑不再說話,如果蘇天旗和荀故風都不想做什麼,別人更不會做什麼。
「看在世子的面子上你跟我說實話……徐知乎和宗之毅誰會贏。」
「五五之數吧。」徐相沒有量牌,誰能清楚,不過應該是有後手的,加到六四也不一定,但這個數必將用多年的光景來堆。
「謝謝。」
「夫人客氣。」
……
「王大人也喜歡這尊鼎?」
大理寺卿王大人猛然看到慕國公頓時放下手裡的東西,神色恭敬:「國公大人。」
「王大人客氣,都是愛玩之人,沒有大人不大人的,王兄弟看中了。」
「王大人,這就是我剛才跟您說的看重這尊鼎的客人。」
「原來是端木大哥,若知是端木大哥小的怎敢奪愛。」
端木瑞納悶他今天怎麼如此客氣:「哪裡,哪裡,同道中人,還是要價高者得。」
「哪裡哪裡。」畢竟不是誰都能培養出令媛那樣優秀的女兒:「小弟突然不喜歡了,不喜歡了……」
「哦?你我可就奪愛了。」
「國公爺請——國公爺請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