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四更
他的目光早已將在場所有人掃過一圈,沒有他要見的人,徐知乎站在百官的對立面,身形寬闊,身姿如玉,少年已經蛻變成銳不可擋的男子,面對宗之毅挑釁般的恩裳,神色越發古井無波。
百官心裡咯噔一下,徐家這位長子,若是若是一把鋒銳的刀,那麼現在就是開刃後又光芒盡斂的神器,早已不用外在裝點他的存在。
宗之毅站在徐知乎面前,堅定的抵擋著想移開視線的欲望,他不會退縮也永不相讓!
「多謝皇上。」徐知乎欣然接受封王。
後面的百官鬆口氣,宗之毅鬆口氣。
端木瑞才覺得自己腿都要軟了,面對這樣的局面,能是這樣已經最好,君慈臣忠!
百官以為至此為止,現在就看徐家什麼時候膩歪了如今的位置,要取而代之。
宗之毅也不是毫無準備,如果現在就要退出他準備了多年的一站,那麼徐家就算贏了也要是聲名狼藉的一方,功高震主、手握重權後弒君網上,他給他多少的榮耀,他最後就要承擔多大逆天后的民憤!
可悲的是,他如今也就只有這一點能報復他的方式。
誰也沒有料到的事,皇家盛大的歡慶宴席上,徐知乎感念皇上的一再加封,讓出了兵權。
眾臣頓時譁然,那些一心覺得徐家一定會叛變的,甚至失態了摔了水裡的杯子!怎麼可能!
宗之毅也覺得覺無可能,徐知乎又不是瘋了!徐千洌又不是真的老糊塗!
但徐知乎站在百官之中,手裡捏著虎符,身形如松,說出的話仿佛依舊在大殿內迴響,周圍寂靜如夜。
徐千洌坐在下首,仿佛沒聽到徐知乎說了什麼,慢悠悠的品著杯子裡的酒。
宗之毅見狀,心瞬間提到嗓子!嗅到陰謀的味道,宗之毅立即哈哈一笑,彰顯一位帝王的心胸,堅決不接手裡的兵符,表明相信他的臣子!新封的睿王。
徐知乎聞言推卸的依舊平靜,睿王之位他自然要放在家中給王妃不跪皇家內眷用,其他的封賞的與他沒有任何用處。
這次出戰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就是扭轉目前京中對徐家大不力的局勢,建立賢王的名譽,將明刀化為暗箭,抵在宗之毅頭上,讓他知道,不管他以後怎麼想,有些想法他永遠不能動!屬於徐家的權利,徐家一步不讓!
宗之毅好話說盡!
徐知乎依舊大度的釋了兵權,拂袖轉身間不留一絲對權勢的留戀。
眾臣看著他與寂寥中轉身,踏著穩健的角落落座,卻覺得短短兩次,他再次刷新了眾臣對他的看法,何種心胸能做到真正的無愧於天地!何種男子能為了天下蒼生忠君事主!徐家做到了!
有人甚至覺得,當初小徐大人為妻子震怒如此,也定然是那些人家的女眷不識好歹、言說太過,欺負徐少夫人不善言辭!
往日覺得被休妻之人也挺可憐的心底小想法,如今只剩,就是活該!毒婦不必心憫!小徐大人堪稱忠君愛國之表率!不慕名利之先鋒,真正的貴族儒士當是他此刻的樣子!
宴席『賓盡主歡』,因為徐知乎當場交權,將氣氛推向了高chao,推杯換盞,一直喝到太陽落山。
宴席散後,只有命運息息相關的交命好友,才會聚到一起,含沙射影的說一句:皇上這會該安心了。
小徐大人真的是——無愧天地!是他們這一年來,以小人之心以窄量天地之量,慚愧!慚愧!
……
夜色剛剛落幕,天邊的火雲還沒有散盡,落夜的時辰已到,外面依舊朦朦朧朧的亮著。
端木徳淑等在門外,不時的看婆婆一眼,子智回來了。
李歲燭掛念的元宵,等了又等見人還不回倆,從臨近傍晚到燒雲落菜,橘黃的光暈快被夜色取代。
李歲燭轉身:「我去看看孩子,你在這裡等著,我看這天說不定要下雨,一會起風了就去裡面等著,別著了涼。」叮囑完回去帶孩子了。
端木徳淑看著婆母離開的背影,然後看眼戲珠、明珠。
戲珠、明珠慢慢的垂下頭,夫人對少爺若說沒那麼寵愛吧……好像就是沒有,但夫人不喜歡少爺又怎麼會愛屋及烏,可能……夫人表達感情如此。
馬車從夜色中駛來。
端木徳淑本以為能平靜以待的心,頓時動容,看著他下馬、走來,端木徳淑覺得腳步有千斤重,一動不動的看著陌生的他。
徐知乎手裡的韁繩還沒有鬆開,站在燭光找出的月色中看著房門口的女子,她藍裙曳地,烏髮如墨,發間的石榴花開的如泣如訴,她是整個沉重的徐府門扉下最鮮活的色彩,目光含淚,繾眷深情。
他喜歡她為他哭,喜歡她等著她,喜歡她衝動又能內斂的感情,更愛她時候漸漸光芒大盛的眼睛和只要她準備好一定向他撞過來的情意。
端木徳淑笑了,擦擦眼淚,猶如飛火猶如月光向她飛撲而去。
徐知乎瞬間攬住她,所有的情意、思念在不可遏制的再次中猶如今晚的月色,驅散了隱瞞,占據了主場。
戲珠咳嗽一聲,這麼多人看著人。
辭詭、誡諂早已牽著手裡的馬車、馬,默不作聲的朝路口的方向圍成了一道屏障,沒有人能窺見少爺情緒外漏的一幕。
明珠注意著一文一武兩種座駕,覺得他們少爺真的是,真的是……
青竹院內燈火通明!
端木徳淑挽著徐知乎的手坐在石階上還在說話,府里的石頭、府里的花、府里的草,開、敗、盛、衰一年後自然有說不盡的故事、談不完的心事。
徐知乎靜靜的聽著,耳邊停了刀光劍影的聲音,只剩她軟綿綿的低語。
明珠靠在門柱上,無聊的大哥打個哈欠,如果她沒有記錯,荷塘死了幾條魚的事,少夫人寫了兩頁紙吧!為什麼這時候還能再出說百來句話!
端木徳淑猛然想起有件事還沒有說,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徐知乎見她突來的安靜,不禁緩緩看向她。
端木徳淑心猛然一跳,她本來不傷心的,眼睛不禁也紅了:「子智哥哥,我們的大哥兒,好像是個傻的……」
徐知乎看著她的眼睛,額頭漸漸的靠過去抵著她,聲音暗啞:「知道。」傻就傻了。
端木徳淑伸手抱住他,此刻方覺得心安……
「不要了……」
「……」
「真的不要了……」
……
翌日天亮,徐知乎站在床前,推推靠在身上小仙。
小仙一身紫色的流光睡袍,站定後又慢悠悠的倒回徐知乎身上,她才剛睡了一會會,他為什麼就起床了,她要給他穿衣服。
徐知乎見她靠過來,伸出雙手再次輕輕的推正她,下一刻她又緩緩的摔過來。
明珠掀開珠簾向裡面看了一眼,見少爺還在玩『你推我靠』的遊戲,命令人去講放涼的水再去換成溫的。
戲珠拿了五色縷在一旁編著打發時間。
明珠:「我有時候覺得你真明智。」她要是將等的時間花在帳冊上,現在都看完了。
戲珠笑笑:「少爺休沐不用上衙。」有的是時間逗少夫人玩,少夫人迷迷糊糊的時候很好逗的。
明珠:她們姑爺是那樣的人嗎!姑爺頂天立地男子漢,回事床前逗娘子的人嗎!都怪昨晚的月色太會騙人,讓她覺得姑爺越發神聖不可侵犯!哎!她還是拿帳本去吧。
……
徐家主院內。
徐知乎避開母親和小仙與辭詭、誡諂一起站在了元宵的房間內,襁褓中孩子一如早晨時初見,粉雕玉琢的好看。
辭詭在心裡嘆口氣,多好看的小少爺,可惜是個……這大概就是天妒英才,或者說老天都繼續少爺一帆風順的人生,添了這樣的污點,污點就污點吧,看著夫人和少夫人都挺喜歡的,畢竟不吵不鬧的你,真讓人討厭不起來。
徐知乎從袖籠里取出一根半隻手臂長的銀針。
誡諂心中一驚。
「去門口守著。」徐知乎聲音平靜。
辭詭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少爺急忙去守門,這若是被夫人看到飛翻了天不可!
徐知乎用兩指頭捏住手裡的銀針,看了一眼還在睡的孩子,神色嚴肅的將針扎入他的足見,白色的銀針緩緩深入……
誡諂的目光越來越深,少爺沒有反應?連哭都沒有,沒有神經機敏反應?
元宵真的在睡覺,他小,疼痛感反應遲鈍,加上他對疼痛反應不明顯,當緩緩的鈍痛遍布全身時,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徐知乎看著他睜開眼,凌厲若刀的目光審視的看著他的一切。
元宵極力克制著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又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徐知乎收回了銀針。
辭詭、誡諂又走了過來,期待又知道期待用處不大的看著少爺?怎麼……樣?
「應該不是個太傻的。」眼睛不渾濁,有凝點:「但是反應這樣慢,肯定有其他隱疾,正常談不上。」
誡諂鬆口氣,比想像中好就好,反應慢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有微弱的感情能回應夫人就好,總覺得夫人幾乎不能理解的將所有的感情往小少爺身上送。
徐知乎也是擔心這一點,小仙和母親都太過關心他,若是一個永遠不能回應人情感的,哎……
元宵聽著門關上的聲音,腦海里依舊是他年富力強或者老邁睿智的樣子,他記憶力他從不曾這樣年輕的出現。
……
「你看,他手指頭動了?」端木徳淑抱著元宵在涼亭里曬太陽,依照太醫的話每天,活動者他的小手,下落時,手指小小的彎曲,胖嘟嘟軟乎乎的可愛,端木徳淑忍不住用臉蹭蹭自己的小可愛。
徐知乎轉頭看向亭子裡的母子。
元宵突然有種作死的衝動,贊了一口口水,讓口水傻乎乎的從嘴角流下,從徐知乎的角度看過去,這個傻乎乎的孩子流著口水萎靡的精神,一副傻的不能再傻的樣子。
徐知乎就像沒有看見,溫和的對著小仙笑。
端木徳淑拿出小手帕為寶貝擦擦口水,聲音異常雀躍:「他會流口水了!他竟然會流口水了!」太棒了!端木徳淑開心的將兒子舉起來放在臉上使勁揉!
元宵為這個噁心別人不成最後噁心了自己的舉動後悔不已!他以後就該死著!
「少爺,雷將軍奉旨求見。」
元宵心裡一陣冷笑,糾糾纏纏,他們永遠不覺得厭煩!
徐知乎心情如此刻從水面吹來的夏風無限悠閒,最近兩天是他的休沐時間,宗之毅找他無非是做個樣子,一些當政的手段罷。
徐知乎拿出笛子,聲音柔和:「想聽什麼?」
「開心的,讓元宵聽聽。元宵,爹爹吹笛子非常好聽的。」
你恨他!
辭詭聽到笛聲響起,轉身去回雷將軍的話。
雷冥九聽到一牆之隔外的笛聲,笛音悠揚寧靜,他仿佛看到了她站在石徑小路上,轉身對著睿王笑。
雷冥九苦笑片刻,轉身回去復命,高大挺拔的聲音帶著輸的心服口服的落寞,若是他即便心中有恨,也做不到徐知乎這樣讓人心服口服的地步!
徐知乎這個人雖然機關算盡,但對她……雷冥九想回頭再看一眼,生生忍住,他有什麼資格……
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