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聽得見(三)
戲珠才不管那些,也別跟她講道理,現在分明是未來可能有人分薄她小主子的權利,她怎麼能甘心!還有就是,娘娘怎麼可以說的那麼傷懷,什麼死不死。
戲珠眼裡隱隱沾了眼淚,就是覺得好不甘心,都怪皇上,娘娘以前什麼好的都會給她自己的,戲珠一氣之下開口:「皇上萬一早死了,娘娘也不過了嗎!」
端木徳淑立即嚴厲的看向戲珠。
戲珠噗通跪在地上,又不甘心又不敢抬頭。
端木徳淑慢慢的移開目光,繼續埋自己的葉子,皇上早死,就是她悲劇的開端,待價而沽的魚肉,就只能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了。
端木徳淑將毛筆放下,前不久她還看不上宗之毅和水沫兒,今日被戲珠一提醒也沒有什麼看上看不上的,就看你走到哪個地步。
自己怎麼還有個家世在後面,不是看著娘家做大,就是依附權臣;水沫兒呢,連家世都沒有,攀上宗之毅是她唯以的出路,有什麼好不好的,都是或者罷了。
品易端著湯藥進來,見戲珠跪在地上,將你去看娘娘,見娘娘神色無礙,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娘娘該喝藥了。」
「放桌上。」端木徳淑擺弄著越發挺拔的松枝,覺得自己施肥後松姿的氣質都與眾不同了。
品易看看戲珠,對主子笑笑:戲珠姑姑是不是可以起來了,地板怪硬的。
端木徳淑看戲珠一眼:「跪著吧,也長長記性。」
戲珠沒什麼埋怨的,是她說錯了話,可,娘娘就是不能太放心別人,誰知道那些人權勢大了,有沒有狼子野心的時候!
品易蹲下身,夠戲珠姑姑手裡的信,
戲珠不想給他。
品易拽著不放。
戲珠還是鬆了手。
品易看完,也驚了一下,但還是慢慢的將信收起來,提醒娘娘藥要涼了。也大概能想到戲珠為什麼挨了罰。
他到是認同皇后娘娘的不在意,只要皇后娘娘立得住,荀故風也不是會以卵擊石的人。再說了,這不是還沒有的事,就算真看不慣那一家子,也等有了什麼事再動手不遲。有鎮西王在,可不是讓她們草木皆兵,落了自己威風的。
……
戲珠委屈的忍品易一天了,只是荀大人的事嗎,他也不聽聽娘娘都說了什麼!戲珠見娘娘用了晚膳帶著欣圓等人出去散步,找個空檔講落在後面的品易拽過來。
品易趕緊護好手裡的燈籠,看眼慢慢走遠的隊伍,自己不跟著總是不放心:「姑姑,您這是做什麼?奴才還要趕去伺候娘娘呢。」
戲珠不是胡鬧,自然是看到了前面的珍珠才拽的他,戲珠強硬的把他拽到僻靜出,把今早皇后娘娘的意思委委屈屈的又說了一遍:「太子當然要出自我們鳳梧宮,我說錯了嗎,娘娘又不是不能生。」
品易面色也鄭重了幾分:「娘娘真真沒說?」
「我還能講娘娘的是非不成,你以為我為什麼被罰。」
品易嘆口氣,這後宮之中,皇上是太后親子的也還有磕碰拌嘴的時候,更不用說太后和皇上沒有血緣關係的太后,幾乎就是後院養老,太后和皇后明面上過的去就行。
也就是皇上的生母早逝,皇后又隨先帝去了,宮裡沒有太后,這若是有,成天企圖跟娘娘分庭抗衡,誰都會嫌她礙事的,哪有手長的管兒子後院的。
但,這件事品易能說什麼,就如皇后說的,皇上若是去了,皇后娘娘也定然一大把年紀,再說:「太子這不是還沒有出生嗎?等有了再說吧。」
戲珠要被品易和娘娘急死了:「怎——」
「姑姑,這小殿下八字還沒一瞥呢,您就別為他擔心了,這要是讓小殿下知道了,以後非纏著你要節禮,壓歲,你可怎麼辦。」
戲珠笑笑,一天來終於有些釋懷,也知道耽誤了他時間:「去吧,娘娘都走好一會了,不知道珍珠有沒有為娘娘拿外套。」
……
絹絲團扇,深秋細雨,雪夜風光,春日初醒,誰家的屋檐遮了誰家的陽光,誰家的棗熟了砸了誰家小孩的頭,嬉嬉鬧鬧又是一年光景。
雨和水的界限,葉子從發芽到落敗的枯榮,一轉眼,歲月從指縫中見證了深厚的力量,終於走向更加晚膳的自己,孕育出積疊的爆發力。
雁國大地春秋冬暖,富饒豐盈,秋收的金色,冬季的閒談,熱鬧的解釋,人流不斷的碼頭,水上來來往往的貨船,越來越響亮的炮竹,一年一年的翻過,年輪一圈圈的便厚,樂呵著明年就要看了院子裡的大槐樹給長子蓋房子娶媳婦的壯老漢。
街頭上婦人們又說起了新的家長里短,數落著哪家鋪子缺斤少兩,為了幾句口角鬧上衙門,還要大喊大叫的來一場吃飽過後的罵戰。
誰家小兒子仿佛只是伸著小手小腳,睡醒了翻了個身,如今已經滿街追著賣糖人的小販跑了……
三年時光,溫暖了需要休養聲息的這片大地,戰火被撫平,青山流水、潺潺河流,安寧歸於人心,四海沃土,農作物複雜多樣。
明帝六年,海晏河清,物產富饒,車馬、鐵器商鋪林立,人文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誰家的小女兒已散了雙丫髻,眼睛亮亮的站出來指責誰家不長眼亂騎馬的少年。
……
端木徳淑已經聽膩了太醫們的託詞,好好的怎麼開春又病了,天天讓你們看著,你們就是這樣看顧大皇子的。
品易為娘娘端杯茶,讓娘娘息怒,他兩年前肩背受過傷,直起彎腰都像針扎一樣疼,這些年便也總是彎著腰伺候了。
戲珠看著品易,又移開目光,這一年她已經好多了,前些年她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落淚,品易以前多開朗好說話的人,可如今……
好在品易也不是自艾自憐,相反,那件事過後他便再沒有說過一次感謝的話,但這些年他怎麼做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無論內外,所有的事都親力親為娘娘做到一針一線。
三年前的冬天,品易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簡直是多災多難,先是被一個無等級的小宮女留書控訴品易的折辱,接著又被爆出他與尚藝局的小掌事不清不楚,說的有鼻子有眼,就差沒有逮到兩人睡在一起了!更是被搜出很多不能看的東西。
那件事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慎刑司親自出面徹查,品易的威望和品性受到各方名的質疑,甚至讓鳳梧宮一度被人審視而待。
皇上氣的火冒三丈,不管真偽當下要把所有涉事的人都殺了!這種胡言亂語的話傳出來就是齷齪不堪的罪責。
是皇后娘娘一路相互,皇后娘娘出來說話,暗地的留言也有不正經到娘娘身上的時候,皇后娘娘手段自然也不平和,無非就是死自己的人和死外人的不同,從鳳梧宮到尚衣局到監宮司,從上到下,皇后當年親自下令斬殺了百餘人之多。
血洗過後,後宮徹底太平下來,連平日裡蹦躂著皇后娘娘好脾氣的各宮主位也通通閉嘴,乖順異常。
直至今日,後宮眾嬪妃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無人做出過越禮越據的事,連各宮之間的爭鬥也少了很多,晨昏定省,三五朝拜,即便是跪在殿門外也本本分分不敢少禮。
朝廷上說話的人,被娘娘親自帶著人一一駁了回去,一身鳳袍,無懼男兒朝堂。娘娘說:污衊、無證、肆意跟著後宮婦人聽風是雨,要你們這些鐵骨錚錚的男兒有什麼用,乾脆後院的朱釵擺放在哪個位置也有你們定奪,後院開花結果的事也勞你們操心,你們忙碌成這樣,前朝的位置換宮中婦人來做好了,不明辨是非,跟著惡人起鬨,這就是雁國官員的氣節!
那一年娘娘懷上小皇子。
品易也從那時候氣不在公共場合伺候皇后娘娘,不再出現在每一場國宴上,吉梧才被品易手把手的教導上來,擔任娘娘身邊大太監的位置。
偏偏禍不單行,品易帶人去查封年就不用的宮殿時,被鬆動的窗粱砸下來,再加上前些年挨打的舊傷,腰便有了毛病。
不過,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好在也都過去了。
戲珠看著下面太醫們千篇一律的說辭,嘆口氣,大皇子從去年開始舊疾復發,這兩年陸陸續續鬧過很多次了,本來養出的一點肉,如今又瘦了下去,外面為大皇子修建的宮殿也停了,大皇子這樣,娘娘怎麼放心讓他出宮,若是看不顧不周,豈不是陰陽兩隔。
吉梧跪在娘娘腳邊,與品易比他總是少一分老持穩重,但做事已經有模有樣,在外人面前也有一宮大太監的風采:「娘娘,你喝茶呀,你喝呀——」
端木徳淑本來不滿的深色被他傻乎乎的樣子氣的也沒了脾氣,喝,喝!喝什么喝!喝你的頭:「行了,都下去。」宗禮的身體她是知道的,本就是不能斷根的,前些年好了些,便覺得孩子哪哪都是好了,是她強人所難了。
錢太醫如蒙大赦:「下官告退。」
端木徳淑看著對方快速離開的樣子,嘆口氣,能這樣她們都該知足的:「大公主呢,別讓她去叨擾宗禮。」
「娘娘放心,都顧著呢。」
「選秀的事情可定了時日?」
品易上前:「回娘娘定了,該安排的也已經安排上了,儲秀宮也收拾了一遍,各個司部也派遣了姑姑們過去掌眼,娘娘無需擔心。」
「你盯著些,這是後宮的大事,總是要做好的。」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