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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怨誰(二)

    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任徐知乎的身體壓在娘娘的手臂上,沒人在乎他的死活。

    她們主子都要死了,誰還在乎別人,多死一個就少個人對他們主子葬在哪裡指手畫腳的外人罷了。

    徐知乎倒在床邊很久,久到被進來尋人的少憂驚慌的帶走,少憂看向在場人的目光,猶如看畢生的死敵!

    品易等人反應平平,本就是這樣的關係,何必化干戈為玉帛,更不必裝的相愛相生。

    雷冥九一直無聲的忙碌著手裡的活計,精準的算著要加入的水量,看也沒看周邊的變化,他茫然卻不商惴,他的世界不大,且永遠只有一條路,如今這條路讓他心慌迷惘。

    ……

    乾心殿內。

    空蕩蕩的尚書房內,宗之毅獨自站在窗邊,目光渙散的看著外面的一切,太醫剛剛說的話不真實的一遍遍迴響。

    「皇后娘娘也就這兩天了,請皇上保重龍體。」

    她怎麼可能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她目中無人、看不起他,她還等著看他的笑話,看在他這個位置上苦苦針扎,她還沒有笑夠他,她怎麼可能先走!

    自己還沒有先死,享盡世間富貴的她怎麼可以如此突兀的離開!這些人不過是串通那個女人,投鼠忌器,給她自己正名而已!

    宗之毅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心軟,不值得回憶,你如今的下場都是這個水性楊花貪慕虛榮的女人造成的,她但凡安分一分,他也不至於落得今天的下場,他憑什麼要去想!

    腦海中,紅綢掀開的一幕,她羞澀緊張的樣子,怯怯靈動的神色,那一晚稚氣的緊張。

    她驕傲溫柔又孩子氣,活潑可人又唯她獨尊,喜歡一個人時是那樣耀眼,纏著他作畫,撲到他背上撒嬌,他與她有過年少時最美好的婚事,他也想過安逸平靜,她所求的不過是他真心相待,千寵萬依。

    宗之毅手掌不自覺的握緊!往事一幕幕糾纏著他的,讓如今變的鮮血淋淋,他的髮妻……因為那些窺視的人,因為莫須有的嫉妒,讓他們分崩離析……

    她也是被人提著線走的木偶,她也錯估了人心險惡,她也不願意卻無能反抗的走到今天。

    宗之毅覺得自己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懲治她的不忠,要真正掌握了生死,要是頂天立地的人,不被人玩弄在鼓掌間,才配去指責,或者……原諒……

    只是除了一趟門,她怎麼可能就是如今的樣子!她還沒有看到陷她到如此境地的人痛不欲生,她還沒有等到他出現,沒有好好看看孩子們!怎麼捨得就這樣離開!他不會救她!絕對不會!她死了或許……或許……

    到時候,一切的你錯誤,去她墓前為她正名又如何!他絕對不能救她!不能心軟!宗之毅!你首先是一個皇上!

    劉公公慌慌張張疾步進來:「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不行了!」

    宗之毅猛然回頭!

    劉公公已經跪了下來,額頭深深的抵在地上。

    宗之毅猛然沖了出去!帶著應格兒去了鳳舞宮!端木徳淑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你要是不撐住就是你活該!你活該!

    一滴眼淚欲從眼角飛落,被宗之毅中途截斷,威勢更加凌厲!端木徳淑你該死!

    「皇上……皇上……」你拽疼我了。

    同一時間,年少的郭貴人剛剛回宮,對入住的新雨宮抱怨不已,決定不吃午飯,等皇上來哄,新雨宮裡住過那麼多晦氣的宮妃,她不要住。

    少女明媚的眉目即便生氣,也是嬌嗔有度,像個鬧脾氣的孩子,無傷大雅又豐富多彩,讓閒下來的男子忍不住想捧在手心,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姚妃是商賈出身,從來知道自己位置做到頭了,不可能在上一步,求的不過是趁著新嫁,生的一兒半女,未來可用皇子公主的身份鞏固姚家如今的地位。

    可如今皇上新帶回來一個女子,想到皇上,不到奢望的女子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閨怨,他怎麼會讓人不思慕,可思慕的人轉眼就……如今皇后娘娘又病重,還不是何時能見到皇上……

    想到這裡姚妃不禁講手裡的胭脂不輕不重的執在桌上。

    沛妃思索的撫著手裡的貓,有些想法已經學會深沉的埋在心底,必須等塵埃落定,才能一爭,否則……

    沛妃起身,借著宮女、寺人的手穿上正服,心裡忍不住想,這回,她總該真要死了吧……

    靜妃娘娘早已帶著人跪在殿外,剛剛大皇子匆忙回京,帶著所有皇子公主跪去了內殿。

    靜妃娘娘眼睛早已紅腫,想到皇后會撒手而去,往日的一幕幕的縈繞在心頭,揪的她生疼!

    鳳梧宮外跪著的宮妃越來越多,均垂著頭,垂淚欲泣的樣子,至於是不是真的傷心,只有跪著的人知道。

    總之,有一點是肯定,如果皇后仙逝,就會空出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那個位置太誘人,曾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權勢滔天……

    前朝的大殿外,也陸陸續續跪滿了朝臣命婦,除了端木家一族的垂首不語,其他人均不以為意。

    他們趾高氣昂的等著,等著老天必開眼,還雁國一個朗朗乾坤!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此簡單的天道循環!

    趙氏哭暈了過去,醒來有哭暈過去:她苦命的女兒……她的女兒……

    魯氏和幾個女兒陪在她身邊,也紅了眼眶,小姑子那樣明艷動人的人要損落了嗎?

    端木瑞目光呆滯的站在公卿之中,小仙從襁褓中到闌珊的走進他懷裡要抱,他礙於父親的威嚴,把她呵斥開,沒人的你時候又忍不住從妻子手裡搶過來抱抱,他的小女兒是那樣漂亮可人,無論哭笑打鬧都吊著他所有悲喜。

    可偏偏是這個他疼愛到骨子裡的女兒,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背棄帝王,與徐知乎有染,還生了一個讓群臣都不確定誰是爹的皇子。

    他怨女兒跟怨自己沒有好好教導與她,讓她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可……她也不過是一個孩子啊……良知讓他說不出孩子是無辜的,渡河之戰的亡靈、都城之變的亡魂,正聚滿怨氣的盯著他們,他背著良心也無法為女兒開脫。

    只是……所有的罪孽他願意替女兒背了,他的小仙……再見已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慕國公,您別難過……」

    端木瑞聲音空洞但擲地有聲但又虛弱不堪:「本公不難過,是她罪有應得……」

    趙氏因為這句話又昏了過去。

    賀南齊鬆口氣,終於是死了,雖然與他們想的有些出入,總之人死了就是好的開始,解開了蒙在雁國上空的隱瞞,埋葬皇上骯髒的一段屈辱,挖了這個人人不能提的毒瘤,才能有心的開始。

    荀故風靜靜的待著角落,靠著頂天立頂的柱子站著,周圍並不哀傷的氛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想起了為數不多的幾次相遇,甚至沒有什麼可回憶的,這些年被他反覆研磨太多次,已經陳舊的再看不出一點新意。

    人群中不知誰問了一句:「丞相呢?」

    對啊?徐相呢?

    問什麼問!這時候徐相當然不會在這裡!傻了嗎!不懂事!

    問話大人立即膽怯的縮在了角落了,只是……他不是問相爺為什麼沒有在這裡,而是……他根本沒有看到徐丞相出現,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

    鳳梧宮內。

    應格兒安靜的站在角落不上前,也不接觸,孤傲的聽著房內壓抑的此起彼伏的哭聲。

    大公主撲在床邊,生生力竭的哭喊著母后。

    大皇子風塵僕僕,衣衫都沒有換,與大公主一起跪在床上,本養的結實些了的身體,此刻搖搖欲墜。

    二皇子握著拳,垂著頭,壓抑著止不住的哭泣。

    五皇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到進前,手指顫抖的勾住了母后的錦被。

    二公主哭著喊母后抱,卻再沒有溫潤如風的女子伸出手,將她抱在懷疑疼寵。

    三皇子心裡沒有一點悲傷,他恨不得讓母親受盡委屈的人死了,但他早已過了把所有想法寫在臉上的年紀,此刻哭的平靜悲傷。

    九皇子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不停的往下落。

    十二皇子抬起頭握住哥哥的。

    九皇子抽空看弟弟一眼,目光如床上沉睡的女子一般帶著天生的溫柔堅毅,只是少了少女時的靈動璀璨,添了一抹沉靜的安分和寬厚。

    應格兒心中冷笑,心中無比平靜,皇上莫名的把她過來,她自己就會守皇上身邊,這一生不會有她給她侍疾的那十多年,不會有皇上對皇后的尊重,這一世,那個女人連起碼的壽終正寢都沒有!

    她的前身被人唾棄!被人不恥!如今連死,都不敢用真名!這些上輩子將她奉若神明的子嗣,如今終於知道了那個虛偽女人的真面目,她不知道所有人叩拜,不知道所有的眼淚,雁國死的好男兒們,無數失去兒子丈夫的人家才最該悲傷最該哭泣!

    宗之毅呆滯的站在床邊,身體微微一晃,被青兒眼疾手快的扶住。

    宗之毅真切的有了她要離開的慌張,床上人那樣安靜,安靜的只剩下咽氣一個結果,她臉色不再紅潤,泛著將死的青白,她手腳冰涼,渾身僵硬,呼吸急促如驟,心臟隨時會因為支撐不住高頻率的勞作,停止跳動。

    宗之毅腦海中空白一片,記不起這些日子來所有的安排,只覺得自己也快死了,被她抻拽著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

    大軍悄無聲息的包圍了整個皇城,在或真或假的悲傷中,悄悄為整個聖都蒙上了一個牢籠,城內各個主幹道埋上了火藥,皇城內所有的地上出水暗道此刻堆滿了黑油和一觸即發的成噸藥粉!

    徐府調動所有能調動的軍隊,調動各地待命的大軍,刀芒直指整座聖都!劍氣挑起整個雁國!只要皇后咽氣,這座城、這個國都要隨著她陪葬!

    徐知乎坐在馬上,聽著各處人手布置一一到位的匯報,神色十分平靜!

    天下蒼生?!那他就讓天生蒼生給她陪葬!

    徐知乎不悲傷,也不回憶,非常平靜的等著一個,等一個歸於平靜的結果……

    ……

    蘇天旗第一個接到消息,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等著妖后咽氣的眾臣無所事事的回望過去,如此解氣的大環境下,閒著也是閒著,再聽聽閒事打發打發時間,就像喝酒添了一碗花生米,再美不過!

    來人單膝跪在地上,臉上一片死灰:「丞相大軍包圍了整座皇城!黑油倒滿了城中所有街道!只等皇后娘娘咽氣了啊大人!大人!」

    眾臣瞬間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呆滯、不敢相信、幻聽,隨後震驚的看向來人:怎麼可能!徐丞相瘋了嗎!

    蘇天旗快速向外走去,外面暢通無阻,一切的一切平靜的向什麼都沒有發生!

    賀南齊瞬間從人群中衝出來拽住欲跟著蘇天旗而去的小兵:「你說的都是真的!」

    小兵揮開賀南齊的手,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有什麼貴賤之分:「不要說整個帝都!就是挖地一一尺!就能外住足以讓我們屍骨無存的龐大火藥!」說完追著蘇大人而去!

    眾臣更加呆滯,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這樣!妖后馬上就要死了!雁國蒸蒸日上的海晏河清才剛剛開始!怎麼會這樣!徐知乎怎麼會這樣!

    假的!一定是假的!

    原本等著看天理昭昭的眾臣瞬間向外衝去!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徐相那麼溫和的人做不出這樣的事!更令人恐懼的事!他們怎麼可能要為皇后的死陪葬!怎麼可能!

    端木德輝看看震驚的父親,再看看同樣震驚的堂兄弟們,幾人二話不出,均默契的沖了出去!怎麼可能!那也太瘋狂而來!

    皇城多少人!帝都多少人!絕對不可能!

    城內早已一片鬼哭狼嚎!帝都四扇高聳的大門,二百多扇小門,通往各個水道的地下水路,老鼠打到郊外的洞,都被活活堵死,上千名弓箭手,對準哀鴻遍野的帝都,不准一個人逃出來!

    蘇天旗帶了人與各處口為了生死,交戰在一起!

    城內打家劫舍、亂象叢生、哭聲震天!

    本來想出門討個說法的王公貴族、商賈貴胄紛紛關上大門,聚集大手,防止趁亂生事的人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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