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故人家奴
這個女人的驚恐來得突然,可是驚了秦疏酒,便是白了面色坐於那兒不敢妄動。倒是賴昭儀先一步回了神而後厲喝左右內侍說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叫她安定下來。」
也是叫賴昭儀這樣一喝那些失了神的內侍方才尋回了神,趕忙上了前將那個女人死死壓住,生怕在瘋病之下做出什麼可怕之事,傷了上頭的兩位妃嬪。這個女人是叫內侍們死死的壓著,只是這一次的壓制並無效用,就算是賴昭儀的呵斥也不能讓她閉嘴,她便是在那兒不停的喊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秦疏酒,那樣的眼神叫秦疏酒都發了寒。
有人叫人瞧透的詭異之感。
著實是叫那個女人驚了,秦疏酒已是不敢出聲,倒是賴昭儀鎮定得多,命了內侍將那個女人拉下隨後說道:「今日召妹妹過來原是想讓妹妹陪著說說話,嘗著新制的糕點,倒是沒想到叫妹妹受了驚,這是姐姐的不是。」
心驚自然,只是賴昭儀的不是秦疏酒可不敢接,當是回了聲說道:「姐姐言重了,是妹妹自己膽子小,怎能怨了姐姐。只是方才那個人,那個人為何?」
突然那般可怕,實在叫人匪夷所思,便是聽了秦疏酒的這一番疑惑賴昭儀說道:「那本就是個瘋婆子,許是瘋病又犯了莫要理她。不過這忽的一犯也是怪嚇人的,現在瞧著妹妹面色也不大好看,想來是嚇著了,既是如此妹妹便先回宮休息吧。」
既是害得秦疏酒驚了魂,賴昭儀又怎好繼續留她,也是開了口叫其先回宮。心中因那女人之事也是亂了幾分,如今也不好繼續呆在麗芳宮,既然賴昭儀都開了口她便藉由這事順著說道。
「那妹妹便先退了。」
在欠身叩拜之後秦疏酒這才退出麗芳宮。
從麗芳宮行出後秦疏酒的面色仍未緩過,一路行得極快倒是連南枝都不解了,秦疏酒的異樣也叫南枝擔心,當即也就不再多問而是跟在秦疏酒的身後急回了寢宮。等著回了寢宮便是退了左右。這才靜候一旁看著沉了面色的秦疏酒。
回宮之後什麼都沒說,徑直坐於榻上,眉心緊蹙尋思著什麼,這般無聲的尋思許久後秦疏酒這才說道:「今日那個女人。賴昭儀這葫蘆里到底藏了什麼。」
那個女人,賴昭儀說那個女人是傾氏一族當年活下的家奴,只是當年那一場滅頂之災又怎會有人活下。如此的一番話實在叫秦疏酒很難辨是真是假,真假便是隔了那樣一層,只是這一層若是猜錯又或者捅破。對於自己來說便是徹底的萬劫不復。幾乎是叫那個女人煩透了心,秦疏酒將麗芳宮內發生的一切全都說與南枝聽。
麗芳宮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處,這一點南枝曉得,只是她怎也想不到賴昭儀會來上這樣一出,叫秦疏酒說得心兒都快從嗓子眼蹦起,南枝說道:「姐姐,你說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究竟與傾氏一族有沒有關聯,南枝想問這個,只是這事也是秦疏酒最迫切想要弄清之事。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在看到自己之後詭異的表現,秦疏酒覺得自己的頭都微著脹痛。
秦疏酒煩心。一旁的南枝也是不得閒,便是候在一旁也是陪著猜思,南枝說道:「姐姐,你說這會不會是賴昭儀設下的套,便是要姐姐自己起了疑心隨後露出馬腳。」賴昭儀那樣的人可幹得出這等事來,當下南枝便如此猜到,卻叫秦疏酒否了。搖了頭眉心仍舊緊蹙,秦疏酒說道:「不,這應不是賴昭儀設下的套子。」
「不是,難不曾那個女人還真是傾氏的家奴。這不當啊。師父說過當年之事定不可能有人活著,那個女人,那個家奴,怎麼可能。」
只有親眼見過當年的慘事方才知道活下一個人有多不可能。南枝很難相信這不是賴昭儀設下的套,只是她的話卻未入了秦疏酒的耳,便是蹙著眉心,秦疏酒輕聲喃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總覺得好生熟識,好似真在何處見過。」
那種熟悉的感覺並非時光可以消磨。隱隱約約的熟悉感叫秦疏酒的心中免不得激起漣漪,因是過分的熟悉以至於她的眉心越蹙越緊,最終徹底的靜了。深藏於記憶深處的那一段過往又一次被挖扯出來,腦中的回思一遍遍的拼湊著能與那個女人相符之人。而這樣的拼湊以及回思竟真叫秦疏酒記起,由一開始的微楞到後頭的面色猛變,秦疏酒仍是沒有出聲,倒是南枝叫她此時這驟然的一變驚得心都微發了顫,正色看著秦疏酒,南枝問道。
「姐姐可是想到什麼?」
「那個人。」
「何?」惑問之後看著秦疏酒收聲微頓,片刻之後她才開口說道:「那個女人我知她是誰了。」
竟是沒料想那人真是傾氏的家奴,當得了秦疏酒的肯定後南枝當是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不過這口涼氣吸下後卻也是忙著平復,奮著定了心,南枝說道:「可即便是傾氏的家奴怕也不會有所妨礙,畢竟已過去十三年,姐姐的模樣與兒時可是翻了天地,即便家奴也是認不出姐姐,想來賴昭儀便是得了她也礙不了何事。」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兒時的模樣又怎能當了如今,即便秦疏酒認得,可那家奴卻也未必認得出。只是秦疏酒的神色卻是迥然的,因是記起那人的身份反倒露出更多的深憂,這樣的深憂叫南枝心中也是不安,便是問道:「姐姐,難不成這人真會壞事?」沒有急切回答而是靜下沉思,半晌之後見秦疏酒反問道。
「南枝,你可知長姐為何這般放心的送我入宮?」
大小姐為何那般的放心送秦疏酒入宮,說實的南枝也是尋不明白,畢竟以璃清與傾氏一族的淵源,秦疏酒親入宮必定會引來不必要的猜忌,可是沒有,大小姐說即便如此也不會叫人發現端漏。不會發現端漏,無外乎便是秦疏酒同大小姐全然不同。
除了眉眼便是半分都尋不到相似。
因是不知,所以南枝也就不妄斷言,如此頓住不語而視。待秦疏酒靜思後方才開口說道:「我與長姐並非一母胞生,雖生母乃是一介舞妓至死連個名分都沒有,不過母親與長姐同各位姐姐待我卻是極好的,從未因生母的身份而嫌惡我。甚至是給予族中最大的寵愛。幼時我與姐姐們到還有幾分相似,只是隨著年歲增長模樣上卻是愈發疏離了,除了眉眼上還有幾分爹的影子,就連長姐也說我的模樣就跟生母是一個模子刻出。」
話到如此卻是定罷,此話一定南枝也是幾分懂了。先是詫然隨後輕呼說道:「莫非,那個女人……」語罷暫定,秦疏酒接了話說道:「不是莫非,便是你心中所想,當年生母誓死不入傾氏,便是在府外產的我,便是因此甚少有人曉得母親非我生母也不知我生母生得怎番模樣,便是僅有幾名家奴貼身侍奉。說來也是巧的,那個女人便是其中一人,本是母親的丫頭因憂了生母便遣派至生母身邊照料。倒也知我生母模樣。」
話至此也明了,難怪兩番見了秦疏酒後那個女人都會那般驚恐,原驚恐的不是其他,而是秦疏酒的臉。
她怕是誤以為當年死於難產的秦疏酒的生母又回來了,方才那般癲狂。瘋子的話聽著雖是瘋癲,卻也比大多數的人說得還要真,受了召上了麗芳宮竟是遇上那個家奴,想來這一切都是賴昭儀思設好的。那賴昭儀果然如了往年,心中滿是心思。
萬是沒料想那個女人竟然是如此身份,倒也叫南枝的心提了起來。當下便是恨道:「賴昭儀的心思果然重,竟是到了現在還在疑著姐姐,甚至出了這樣一步棋。」
「她的心思從來都是重的,難道無煙姐未曾同你提及?不過也是。這幾****與賢妃走得略近想來她那心中更是覺得有鬼,疑了我欲尋靠山才借李御女之事陷了賢妃禁足。只是此番倒也幫我更得賢妃之信,只是我真未想到她手上還有那一枚棋子。不過話來也是奇了,那個女人不過是傾氏的一個家奴,到也煩勞賴昭儀盡心了,竟是千方接入宮中十幾年來悉心照料。倒是叫我心中略是一番心喜呢。」
話提「悉心」之時語到也重了不少,那個家奴在掖庭獄過的是怎樣的日子秦疏酒不是不知,想來費勁將那個家奴關於掖庭獄內,便是她對傾氏最真的心思了。
那個家奴不管有沒有認出秦疏酒的身份,光是她在賴昭儀跟前表現出的驚恐以及瘋癲便就已叫賴昭儀更起疑心,如今如何才能從那個家奴的口中探出點什麼,只怕是賴昭儀當下要緊之事。怎麼叫一個人開口,這樣的法子賴昭儀可不少,那個家奴的存在便是秦疏酒眼下最大的麻煩。記明了女人的身份,那個女人便是留不得了,當即秦疏酒的心思南枝也是明白,便是說道。
「姐姐,現下……」
「你明就好,賴昭儀的疑心那麼重,若是叫她坐實我只怕就麻煩了,那個家奴定是留不得的,至於賴昭儀。」略頓之後便是深沉一笑,隨後說道:「既然她這般的迫不及待,我們又豈能乖順的等著她先出招,看來是時候好好的答謝她當年的那一份恩了。」
本來就是該死之人,如今時候也到了,秦疏酒的意已下南枝也是心明,便是點了頭而是應道「南枝明白」隨後便要退下行事。只是退下之前秦疏酒可未忘叮囑,此行上掖庭獄必然是萬分謹慎,賴昭儀那樣心思之人,可不敢保證她不會動了請君入甕的心思,特地設了什麼局。
秦疏酒的囑咐南枝自然記下,應過之後便離了鍾碎宮辦事。
南枝離宮辦事,秦疏酒則是坐於宮內靜等,明知此行斷不是輕快就可解決,秦疏酒還是覺得這時間過得甚慢,到也強壓了性子候著。等著那既定的時間過了不少仍是未見南枝回來,秦疏酒這心裡頭也是有些憂了。
莫非是行事時出了差漏叫人發現了?
時間越是長越是叫人心中難安,便是靜坐壓著性候著,等著瞧見南枝從屋外進來秦疏酒這心中提著的一口氣方才順開。幽幽的舒了口氣而後看著南枝,秦疏酒問道:「怎這麼久才回來,可是辦得如何?」先是詢問要緊之事方才打緊,便是入屋站定等著秦疏酒詢問後南枝便答道:「姐姐放心,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死了?可是乾淨?」
「南枝確認過,已是死透,身子都僵了怕是賴昭儀也不見得問出什麼。」南枝此言叫秦疏酒有些不解當即便是細問,而南枝則答道:「我到時那個女人的身子就已經發了僵,看樣子也還未來得及叫人拷問她便已觸牆而言,死得乾脆。」
「並非你動的手而是她自己尋的短見。」叫南枝這麼一說秦疏酒先是一頓,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面上倒是青白了不少。
觸牆而亡,那個家奴竟是觸牆而亡,看來她是真明了她的身份。一開始猛的一瞧或許真會覺得秦疏酒是歸陽的鬼魂,不過歸後一想怕是心中便是清明了。那個家奴沒有瘋,或許是掖庭獄太苦不得已只能裝瘋,可如今在麗芳宮瞧見了秦疏酒她卻明了自己不能在瘋。
傾氏的恩情根藏於心,即便對於生的渴望她也不能害了不該害的人。賴昭儀的手腕她是懂的,這麼些來的「照顧」也叫那家奴明白,只要自己還活著即便真是瘋了也能叫她從自己的口中撬出想知之事。雖她不明白小姐為何還活著,又為何會身處宮內,可她卻知道自己的存在會給她帶來不可細想的後果。
有的時候,一些事的後果,那可是命的代價。
女人死了,那個家奴死了,直接的不利暫時也消了,只是如此的一死怕是更坐實了賴昭儀心中的猜惑。
那個女人,果然不可久留。
神情由一開始的發了白再到後頭的思痛再到最後的沉下面色,秦疏酒心中已然有了盤算,沉下的面色眸中透了決然之意,秦疏酒問道:「對了,此行可叫人察覺。」
如今便是要確認這一點,若是無事也就萬事暫妥,秦疏酒恐的是賴昭儀在掖庭獄周側布下了什麼,而她憂了什麼實的便是來了什麼,叫她那樣一問瞧了南枝的面色微變秦疏酒也是明了。
此行果然不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