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尋思避暑
即便一身薄汗卻也不失半分顏色,盛夏之下頂著日頭到了延英殿,衣裳卻又濕了幾分,入了延英殿只覺一陣清涼,從殿外帶入的暑氣瞬間散了不少。
璃清平日要處國家大事,這延英殿自然不可酷熱,內侍省早早的便備齊了冰,放於那陶桶之內依次擱放在延英殿中,冰置於殿內散出的寒意倒也替璃清解了不少暑乏。只是這夏日炎炎終歸不是些冰就可解的,處久了到還是覺得幾分悶熱。
從外頭進了殿內,欠身叩過安後便叫璃清召了過去,起身上了前從璃清手中接過一碗剛剛冰鎮過的銀耳蓮子羹,待那蓮子羹飲下後才覺這暑意消了。從秦疏酒進殿起到她飲下那蓮子羹,璃清皆未抬頭瞧過,便是等了余善上了前接過青瓷碗後璃清這才說道:「剛從何處過來,瞧瞧這一身濕熱。」
璃清的眼從來都是毒的,秦疏酒未曾更衣便直接上延英殿面聖,他瞧了一眼也就明了。雖說璃清心裡頭是明了幾分,不過在這殿堂之上告德妃的狀卻是不成的,畢竟誰也不知延英殿內可有德妃娘娘的親信,當即秦疏酒便只是笑著說道:「倒也未上哪兒,只是外頭的天實在過於的悶熱,行過來也就出了一身子的汗。在陛下跟前失了儀態,還望陛下莫要怪臣妾不懂禮數。」
秦疏酒最是懂事之人,倒也事事都替璃清著想,看著她受了罪還不忘藏著掖著生怕自己知道,璃清開口說道:「朕一切都知,你也不用藏掖了,可是剛從露亭過來?」
既然璃清都明了,秦疏酒也就不敢再欺瞞聖上,而是點著頭應道,應過之後璃清說道:「倒也是委屈你跟蝶兒了。」話落之下抬眼掃了余善一眼,會了意的余善便領了侍奉的內侍們退出延英殿,等著延英殿的人都退下後璃清這才說道:「這一事究竟何方有過錯朕心裡頭是清楚的,只是德妃素來溺寵那個胞弟,而驃騎將軍也是獨寵愛子,朕倒也不好替你們做主降責於他,倒也只能委屈你們了。」
此事他是知曉明了,可就算是心裡頭明白又如何,為了穩定邊境戰事莫說是妃嬪受的這一份委屈,就算是天家的顏面叫人損了璃清這兒也是眉心不帶蹙一下。璃清心系姜國社稷,只要是穩定姜國朝政不論是誰受了這一份罪的委屈,哪怕這一份委屈是他身邊的女人,他也會避重就輕的忽視。
璃清便是這樣的人,很早以前便是如此,秦疏酒又怎會不知,所以聽了他的話後秦疏酒也只是乖順的笑著隨後說道。
「陛下所說臣妾都是明的,臣妾與蘇姐姐並非那不明事理之人,自然明白陛下的苦衷。西北戰事屢屢告急,宇文一族卻也都是擅戰之人,能與韓軍抗擊的便屬拓跋王軍。雲麾將軍為了國之社稷立下汗馬功勞,臣妾與蘇姐姐怎會因這一事而動了怨氣,再說了,雲麾將軍常年住處沙場之上,為人也是爽快耿直,若是真有了衝突也是一場誤會。德妃娘娘心系胞弟過於袒護寵愛也是自當,若是因胞弟之事過急而責罰了臣妾與蘇姐姐,也是因同根之情,同胞之絆,更是人之常情無可怨恨。」
明明自己受的是委屈,可是說的話卻處處替人開脫,倒也是句句幫這宇文浩脫了蔑視皇族的干係。天威不可冒犯,不過叫秦疏酒這麼一說一切到像是誤會了,若只是誤會的話便是好說。
秦疏酒的心思璃清明白,到也是因她的大度跟氣量更是珍愛她,僅是一笑隨後說道:「你所做的朕都瞧著呢,這一事蝶兒沒有鬧事想來也是你在一旁勸著,你替朕擋了一道難事可是要朕如何賞你。」
功賞罪罰,璃清也是個賞罰分明之人,秦疏酒這般的懂事他可不能總叫自己的美人受了委屈盡往肚裡頭咽,便是問了她可要何賞,凡是她要的璃清都會滿足。璃清的恩賞自然是好的,只是眼下秦疏酒可是什麼都不缺,到是叫璃清這一番恩賞給犯了難,靜默了片刻未急著回答,而是等著璃清再問秦疏酒這才說道。
「若是陛下真要恩賞臣妾,那便免了蘇姐姐的責罰吧。」
炎熱之下卻總要去清掃露亭,雖說現下並非深秋,不過露亭那處卻是種了許多槐樹,槐樹夏日開了花這風吹過滿樹的花齊齊落下,細細的花蕊實在難以清掃,著實叫人頭疼。滿地白花蕊蕊,而那麗德妃給的責罰卻是清掃那兒,責罰倒也是幾分重了。這樣的責罰一日兩日倒還是可以忍的,可要是時間久了也實在勞心勞力。既然璃清說了恩賞,那麼她也就斗膽替蘇蝶求了寬恕,也免得真傷了身子。
秦疏酒會說出這樣的求賞,璃清心裡頭倒也是猜中幾分,只是從她口中道出後免不得還是覺得失落,便開口說道:「朕的恩賞已算稀罕,你真不為自己求些什麼?蝶兒那兒的責罰朕自然會免,你倒也不必浪費這恩賞。」說完便是看著秦疏酒倒是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只是秦疏酒還真無旁求,便是謝過說道:「臣妾已無所求,陛下給臣妾的那都是極好的,臣妾已是心滿意足。」
這般無所求無所盼的人兒如何叫璃清不喜,既然她不奢盼那些身外之物,那麼璃清也不勉強,只是已覺得她委屈,就算秦疏酒自己不願為自己求些什麼,璃清那兒也是得賞的,當即便看著她璃清說到。
「既然你無所求,那朕便做主賞你些其他如何?」
「陛下做主?」
璃清開口做的主叫秦疏酒疑惑,當下便看著璃清,瞧看了半晌後秦疏酒這才問道:「陛下是打算賞賜臣妾何物?」
不解詢問,璃清卻未急著回應而是輕笑對上秦疏酒的眸,見她那般迷惑後方才說道:「盛夏炎炎,這宮內日益燒灼,煩熱不堪免不得叫人心生煩悶。往年這個時候朕都降旨移駕太液行宮避暑消悶,今年政事倒是遲緩了,不過,想來也就這幾日。雖不知疏兒是否也覺這盛夏難耐,不過朕還是想恩賞你隨駕而行。如何?可是要承了朕這一份恩賞。」
夏日炎炎得以隨駕至太液行宮避暑解悶也算是陛下的恩賞,此番恩賞秦疏酒怎會不接,既是璃清開的恩賜她自然也承恩的,當下便欠身謝道:「若是可隨陛下一塊到太液行宮,自當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在此叩恩陛下隆恩。」
「謝也就不必了。」笑看秦疏酒隨後讓其平了身,璃清這才拿起身邊的摺子批閱起來,批摺子可是件費心費神的事,起了身後秦疏酒便悄然行至璃清身後,隨後替璃清輕捶肩部以便解乏。一面輕輕捶著秦疏酒一面將視線移至旁側,眸色微轉心中思量後秦疏酒狀似無意般問道:「陛下,此行移駕太液行宮避暑,陛下可是親賜哪幾位妃嬪隨著。」
「哪幾位?」見秦疏酒問起璃清便暫且放在手中的摺子隨後說道:「太液行宮雖是個避暑的好去處,不過也不是妃嬪們皆可隨駕而至的,這年年的隨駕欽點倒也需費上些心思。」
「陛下勞心了,依臣妾看來這也無需費上那樣多的心思,陛下點了誰便是誰隨駕不就成了。」
這話叫璃清一笑,抬了手覆在肩頭的縴手上輕拍兩下,璃清說道:「這事哪有你說的這般輕巧,不過朕到也是做了安排,皇后身子不適,這酷熱之下自當是要到行宮出避避暑氣,至於貴妃德妃以及賢妃,她們三人一貫都隨著,今年卻也不能例外。」話說至起頓了一下,璃清繼續說道:「宮中無人把持終歸不成,昨兒淑妃請旨留於宮內,朕也是應了,這宮中有她在,朕放心。至於其他的妃嬪,朕便准了賴昭儀夢婕妤以及翁才人隨駕。」
這隨駕的人璃清心裡頭早有譜,秦疏酒便也在一旁聽著,當聽了璃清所欽點之人卻未見有蘇蝶時,秦疏酒忍不住輕道:「那蘇姐姐?」
太液之行若是蘇蝶未隨駕左右,秦疏酒總覺得心中缺了什麼,倒也是不畏聖意輕聲提了出來,而她這一提倒也是提醒了璃清,便是應道:「對啊,怎就忘了還有蝶兒,這次之事是朕委屈她了,便也讓蝶兒一塊吧。」
蘇蝶也得了肯,秦疏酒自當拜謝,隨而下了殿叩謝隆恩,秦疏酒這心中方才微微慶喜。
移駕太液行宮避暑本是盛夏一大要事,內侍省自然是一早就安排妥當,便等著璃清首肯。所以璃清那旨意才剛下不過幾日的功夫一切便也整理妥當。陛下首肯妃嬪隨駕一塊移至太液行宮,那氣勢倒也是浩蕩的。
陛下離宮禁衛軍必當親隨,而這唯一能得璃清信任的必當是顏閡顏將軍,隨君聖駕而至太液行宮,下龍輦望偏宮,這心境倒也清然。在這太液行宮內秦疏酒住於那蕊浴宮內,而蘇蝶以及翁師師則各住在冰雨宮以及若慧宮。三處宮殿便屬蘇蝶與秦疏酒離得較近,至於那翁師師倒是略微遠了一下,可得行上好一些路方才可至。
下了轎輦叩拜過聖恩後,秦疏酒這才在宮人以及內侍的侍候下前往蕊浴宮,入了寢宮迎面而來便是陣陣清涼。因憂了聖駕妃嬪初至受不得殿內的熱氣,早早的內侍們便將一切都打理妥當,宮內放有剛從冰窖裡頭取來的冰塊,放於殿內各處由銅製成的立地銅器。器皿形態有如傲鳥金雞獨立,也有形似銅器中插銅花。雖似每一樣都是形態迥異心思巧美,不過卻皆有相似之處。
入了蕊浴宮後簾兒同南枝便在殿內尋望起來,當是瞧了這殿內處處銅皿之後簾兒起了性子,上了瞧查看方明了銅皿內的秘密。銅器瞧著雖然形態各異,不過每一個銅器卻都是中空的,銅器可卸,卸下之後將那冰塊放入其中,銅器身上本就開出形態一致的圓形孔洞,冰若融化寒氣便從那孔洞溢出,隨了風倒也清涼,而銅器的下方則是通入地穴,化開的冰水倒也順著那地穴淌入地下,倒也不至於濕了殿內。
仔細聽了內侍的說解,嘗試著將那銅器挪開,陣陣涼意溢出可叫兩人驚奇,當下簾兒便笑道:「這太液宮的玩意兒可真新奇,宮裡頭都瞧不見這般新奇的玩意,著實叫人喜歡。美人您瞧瞧,這銅皿邊上實在涼快得很,湊了這兒暑氣都散了。」
銅皿邊上的確涼快得很,剛從殿外行入她兩便笑道著望秦疏酒也上前納納涼,只是秦疏酒當然不似她們那般沒有規矩,僅是笑過隨後再打量起蕊浴宮。
蕊浴宮依伴著行宮內的太液湖,推開窗瞧出去便是那太液湖池,湖內的荷花早已盡數開放,放眼翠綠粉荷突起,有的含苞有的競開,忽高忽低忽遠忽近,翠中點點粉散滴,倒也叫人瞧著便是心舒暢然。
瞧看著外頭的荷花,卻也失了幾分,倒是待南枝來了周遭秦疏酒這才回了神。因是瞧著秦疏酒無語處在這兒,南枝便行了過來隨後站在秦疏酒邊上賞著外頭的荷景,靜默看了些許會後南枝問道:「姐姐可是在看這滿池的荷花?」
一語問下回神之後秦疏酒笑道:「是啊,這太液行宮的荷花開得甚艷,倒也叫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輕聲感嘆語中帶有幾分不明的笑意,如此輕嘆若是叫蘇蝶聽了,倒是要疑了她之前所言不喜荷花之事。
秦疏酒待這荷花之感並非言語可道清,南枝也就沒再追問,看著秦疏酒雖然應著自己的話不過眼卻始終注視著屋外的池荷,南枝也不想打打攪她,身子微退正要還秦疏酒一個清淨,這蕊浴宮倒是來了客人。
也才剛剛下了轎輦入了自己的宮,可還沒叫身上的暑氣散去蘇蝶便巴巴趕過來,此時正從殿外頭行入。人才剛剛跨入蕊浴宮的殿門秦疏酒便聽著了她的聲音,不禁失聲笑道。
「南枝,看來這頭一日是靜不下了。」話中的笑意可無半分不悅,而南枝也是嘆聲說道:「姐姐若是想要清淨,當初就不該提醒陛下該帶著蘇婕妤一道來,這要是她未隨駕而至,南枝保准姐姐能清淨好些。」
嘆氣感嘆的話因屬實才叫秦疏酒眸中的笑意更深了,蘇蝶就在外頭她也就不再回了南枝,而是看了她暗笑她那一張嘴越發的不厚道後秦疏酒這才行出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