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二事相至
秦疏酒應過,說今日要上蘭莞宮,為此翁師師也是趕了早的忙活,那吃食跟茶皿都是備了最好的,就連今日繡新花樣要用到的針線也是早早的理清了,便是擔心秦疏酒人來時還得幫自己做那些瑣碎之事。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便只等著秦疏酒到來,誰知那左等右等卻總沒瞧見人影,那一連等著也是數個時辰過去了,倒是叫翁師師等得心都焦了。
從宮裡頭行到寢殿門處,再從寢殿門處行入內宮,這來來回回行了不下十餘次,總是得不來秦疏酒的翁師師這下也是急了,略焦說道:「姐姐怎還沒來,不會是叫什麼事給絆著吧。」
那寢門口的暑氣可熱著呢,來回探行可是很容易叫暑氣煞到的,當下寶奩可是憂心了,便是上了前勸道:「才人還是坐下等吧,這樣來來回回的急也是沒用的。」規勸的話卻也沒叫翁師師聽下,便是又上了殿門口看著,翁師師說道:「寶奩,你說姐姐怎還不來,我可是要派個人去催催?」等來等去還是沒瞧見來人,翁師師倒是尋思了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誰知這話一說倒是見著身後的寶奩說道。
「才人還是莫要再等了,婢子覺得那窈美人怕是不會來了。」
「不會來?怎會,姐姐可是應了我的。」上蘭莞宮那是秦疏酒親應的,翁師師不信她不來,只是這等了許久都不見來人,就算嘴上那樣說可是心裡頭卻是信了幾分。翁師師這般的盼等可是心疼壞了貼身的宮人,寶奩忍不住說道:「窈美人是親應的,可是這應下的話也不見得每一句都記到了心上。再說了這外頭的日實在毒辣得很,窈美人那樣金貴的身子即便記著也不見得願頂著這烈日的艷頭過來。」
外頭的日正毒辣,秦疏酒的確不大可能這樣的時候出來,翁師師心裡頭本就有著幾分疑,如今等了許久終是不見人加之寶奩這樣說了,她也只能信了。不再等著而是有些失了力回了內寢,坐下之後翁師師看著桌上已經理好的絲線。
翁師師這般模樣也是叫寶奩瞧不下,當下便說道:「才人莫要心傷,許是那窈美人也未忘了,不過是因為這天實在是熱得緊那鍾碎宮的宮人們恐煞了暑氣才不舍美人出來,方才誤了與才人的相約。」
勸說,原意是希望翁師師莫要多想,誰知寶奩的這一番勸說倒是叫翁師師又心沉了幾分,手輕拈竹籃內的絲線,翁師師說道:「是啊,窈姐姐她深得聖心身子又嬌貴,出生家世都是好的,這酷暑之下宮人自當是不舍著她出來遭罪。哪像我,就算在毒的日頭出宮上姐姐那兒陪她談心,那也是應當的,沒人覺得不舍或者不合適。」
幽幽的說著,這話落下淚到也滾了,倒是叫寶奩看著心裡都疼了,當即便是跪下來說道:「都是婢子的錯,婢子不該胡說那些惹得才人傷心。」一面說著一面伏拜跪下,寶奩也知是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引得翁師師多思。只是多思又如何?有的時候便是本當如此才會引得你再去多思。
沒有起身扶起寶奩也沒有讓其起來,翁師師只是憂淡的說道:「你也沒錯,你不過是照實了說罷了,照實了說也叫我認實了事。」這般的一番話後聲音也是越發的沉低,直到那沉低至什麼都聽不到後翁師師這才不語而是靜默的坐著,許久之後才又說道。
「起來吧,這些東西也收妥當吧,正如你說的,窈姐姐今兒怕是不能來了。」
因候賢妃的緣故,秦疏酒不得去蘭莞宮赴約,不過這賠罪的禮倒也是備下,當日晚膳時便差遣南枝送去。將那賠罪的禮送去後秦疏酒可沒忘了詢問翁師師可有惱怒之意,在聽南枝說翁師師通情得很收下禮並且問了她安後,方才舒了口氣說道:「倒是我多想了。」
「姐姐可是擔心翁才人因姐姐的失約而心生不悅?」見了秦疏酒這一番長嘆,南枝不禁說道,而秦疏酒也是點了頭應道:「是啊,你未回來前我這心裡頭到還真有這樣的擔心,好在師師人也大氣,倒也沒怨了我。」
氣是舒了,秦疏酒也才覺得心裡頭輕了些,倒是叫一旁的南枝笑道:「姐姐總是愛想那樣的多,且不說這樣一件小事也談不上有何嫉怨不嫉怨的,就算翁才人心裡頭真的不舒坦南枝也是解釋過的,想來翁才人也是懂的。」
「是啊,師師也算是個明事理的,應當明白我不是有意爽約。」終歸是自己爽約在前,翁師師能不介然倒也是好的,這邊的一口氣剛剛松下隨後便是看了南枝,秦疏酒說道:「此行去送賠禮,你可是順道上了何處?」突然的詢問叫南枝微楞,隨後便是笑道:「姐姐為何這樣說?」
「鍾碎宮離蘭莞宮雖然有些路,不過來來回回加上說幾句話的功夫可耽擱不了這樣長的時候,你可是去辦了什麼?」秦疏酒的眼睛可是毒的,想要瞞她可不易,當下南枝便應道:「果然還是叫姐姐先一步看破了,南枝的確是繞了道去辦了件差事,那人剛得知了兩件要緊之事。」
「兩件事?哪兩件?」一聽那人覺了兩件事秦疏酒這當便警了神,忙的便是問了,南枝則答道:「西北戰事告捷,陛下大悅特命拓跋王軍將將帥回京,不日便到京都。」
「拓跋王軍?驃騎將軍宇文生?」輕喃的念出那名諱,秦疏酒的每一字又沉又重,喃道之後冷冷一笑,秦疏酒接道:「那宇文生可是個不敗的猛帥,此次西北戰事吃緊,前境將士屢屢不得打擊來犯,倒是這驃騎將軍率了王軍方到便是予以重擊,好生彪悍。」
雖然對那宇文生是諸多的芥蒂,不過對於宇文生這一員猛帥她還是欽佩的,讚賞之語倒也是真。在這一點上南枝也是如此,稱賞之意也無半分虛,點了頭應道:「姐姐說得沒錯,論軍事謀算那宇文生的確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怨不得陛下那般的信他,西北吃緊的戰事終還是派了他的拓跋王軍去平定。不過西北雖是告了捷,不過韓軍卻未退,西北邊境少不得驃騎將軍坐鎮,所以這一次受召回京的並不是他。」
「那是誰?」既不是宇文生,莫非是……
忽是記想起還有一人,秦疏酒卻未急著將那人的名道出而是審看著南枝,後者便是點了頭應道:「姐姐猜得沒錯,這一次回來的是雲麾將軍,宇文浩。」
宇文浩乃是宇文生的獨子,同時也是麗德妃的胞弟,雖是一名猛將不過那脾性卻也是不敢恭維,蠻橫專霸得很。更因自小隨父在軍中長大,更是不將禮儀法度放在眼裡,也算是那朝堂之上最叫人頭疼的霸王。不過此人生性勇猛又屢立戰功,再加之父疼姐寵,即便在朝堂之上如何的開罪於人也是沒有朝員敢拿他怎麼樣。
原是派去西北境抗擊韓軍,如此卻又得了陛下的召見回了京都,得知這一事的朝中大臣們此時怕是得頭疼了。要是回來的是宇文生,秦疏酒到還得收點心提點神,可要是宇文浩,那就礙不得事了。當下到只是笑了笑卻也不語,端了茶吃了一口方笑道:「陛下果然憐愛宇文家,那邊境苦寒瞧見了雲麾將軍上了戰場受了罪,倒是一見告捷便傳了回來休整養身了。」
「陛下這一分憐愛倒是得叫朝堂之上諸多官員頭疼了,那雲麾將軍註定就是沙場上衝鋒的命,根本就享不了多少安生的福。這樣一日兩日的倒還好,時日久了也不知得鬧出什麼麻煩事呢。姐姐可是記得前年雲麾將軍回來,上那含香樓時倒是因一歌姬同吏部尚書的兒子打了起來,還生生的將人家的兒子打殘。如今這雲麾將軍歸朝,只怕朝中是人人自危了。」
「那一事當時倒也鬧得極大,只可惜宇文浩實在蠻橫又有驃騎將軍與麗德妃撐腰,最後倒也是不了了之。不過這一事與我們何干,我們可是後宮的妃嬪,這後宮的妃嬪可是不得干政的,朝堂上的頭痛之事可輪不到咱們操心。」宇文浩歸朝雖然是件要事,但是也不要緊,只是留點心也就成了。,
南枝說的兩件事其一是此,於秦疏酒而言並未見到有些要謹慎之處,吃過茶後心緒倒也是放下一半,秦疏酒說道:「雲麾將軍之事且放到一旁待談,你剛不說說有兩件事嗎?另一件是什麼?」
「另一件事,那人說的時候也拿捏不住是否要緊,只是知會南枝順道的告訴姐姐。」可能這一件事對於他們而言瞧不出有何要緊之處,所以說時南枝也是有些遲疑,即便是提了那麼索性也就讓她說了,當下便示意南枝道了,南枝也是思後便道:「內侍省那邊傳來,說是麗芳宮的李公公欲出宮。」
「李公公?」這李公公可是賴昭儀身邊的人,一聽他欲出宮秦疏酒當即又正了色,問道:「他出宮要做什麼?」南枝答道:「說是祖家裡有些事,求了旨便想回去看看。」
「祖家有事?」默念著,秦疏酒微蹙眉心說道:「這貼身服侍的公公祖家有事若是求了侍奉的妃嬪許了之後出宮倒也可的,如此可有何疑處?」南枝應道:「說是沒有疑處,不過這李公公卻是做了一件叫那人上心之事。」
「何事。」復問道,南枝輕聲回道:「那李公公已請了意也向內侍省報了備,可卻又塞了不少的銀兩,如此到叫人覺得他急著出宮是有萬分要緊之事。」
既已備了案,想來不出幾日也就可離宮,為何還要塞那般數量的銀子,由不得叫人不多想。尤其是在今日,賴昭儀叫秦疏酒掛了心,她宮裡頭的公公這般,更是引人深思。當下秦疏酒也是思了起來,沉了聲說道:「這般說來倒是叫人心裡不安了,他可是覺得李公公此次出宮絕非祖家之事那般簡單。」
點了頭南枝應道:「倒是有幾分這個意思。」秦疏酒說道:「叫你們這麼一說,這一件事還真的警了,只是賴昭儀命那李公公出宮能為何事?」若真是賴昭儀讓李公公出的宮,總得有所緣由吧,僅憑那人的幾番話秦疏酒很難琢磨出賴昭儀的用意,倒是尋思起最近賴昭儀的一舉一動。
從那延英殿往前,再到她召了自己上麗芳宮閒敘,期間種種的種種秦疏酒一事不落的回思著,尤其是麗芳宮那些反常的舉止。賴昭儀疑似瞧出什麼的神思還有南枝察覺到的殺意,種種的種種越是回想越是叫秦疏酒覺得李公公此行不簡單。
「賴昭儀。」字字擠出,秦疏酒的眉心蹙得越發緊了,恍間一個念想自秦疏酒腦中閃過,她忽然坐正了身子就連手也擱放在案台上。雙眼瞧著前目光如凜不知看著什麼,這突然的面色一凜叫南枝也是警覺起來,當下便問道:「姐姐想到什麼了。」
「古道庵。」
「何?」好生生的提及古道庵可叫南枝惑了,忙著問道:「古道庵,姐姐提及那古道庵作甚。」
「賴昭儀定是命李公公上古道庵查我究竟。」麗芳宮一敘賴昭儀曾經細問過古道庵之事,因為這一事宮中也是偶叫人問及所以秦疏酒也沒多在意,如今這般一想倒是覺了不對。那樣的細問,絕非只是單純的好奇,雖然她也不知賴昭儀究竟疑了什麼,不過她差遣李公公出宮十有**是沖自己那一事。越想這心便是越沉,秦疏酒說道:「賴昭儀怕是疑了我,特遣李公公上古道庵探明究竟。」
「我們也是何事出了差漏,竟是叫她發覺了?」
「發覺倒也不難,若是真有什麼真憑實據她便不只是命人出宮去探查。只怕如今她這心裡頭也只是猜忌罷了。麗芳宮,賴昭儀,看來這李公公是留不得的。」說話期間眼中已然有了殺意,秦疏酒沉了聲說道;「速去尋那人,讓他快些將事傳出宮去,不管那李公公出宮究竟是為了祖家之事還是為了古道庵,我都不想讓他活著回宮。」
「南枝明了。」接了命不在多問耽擱,南枝旋身真要離去,誰知這身子剛旋卻又叫秦疏酒喚住,出了聲命了她暫頓,秦疏酒說道。
「且慢。」
應聲暫頓,南枝惑然,便是一惑而後見著秦疏酒面色舒展,而後說道:「人,便是先跟著,若是祖家之事倒也罷了,若不是。古道庵那處我希望他帶回的事我所希望的,至於古道庵的姑子。」
話至了此,倒也未明道,便是一看隨後說道:「我的意思,你懂的。」
秦疏酒的意思南枝自當明白,當下心中清明而後應了頭,南枝領命離去。
古道庵終歸還是留不得,為了自己,她也只能害了別人,只是賴昭儀那處,她究竟是何處沒做好竟叫這位九嬪之首的昭儀起了疑心?
秦疏酒也是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