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禁軍顏閡
從賴昭儀的寢宮出來已近亥時,這外頭的天早已暗沉了下來,朝著自己的寢宮行去秦疏酒這一路上唇角都是掛著笑。跟隨在身側的南枝一開始是沒有出聲,只是那心裡頭一直都在琢磨著一件事,當這一件事琢磨到一定之時卻還是理不清秦疏酒的用意後,南枝也是耐不住了,隨在後頭輕聲問道:「姐姐,你剛才那般究竟有何用意?」
「何事何意?」應著反問道,南枝接口說道:「便是賴昭儀那一事,姐姐為何去尋她?而且還親手為她熬製雪蓮子桃花淚,若是南枝沒有記錯的話,那可是……」本意是要說什麼,可是話到了這處卻沒有接下去,而是及時收了聲。只是她收了聲又如何,秦疏酒這心裡頭可是清楚她要說什麼,當下便接了她的話說道。
「你想說那可是長姐大人最鍾愛的羹點嗎?」
「南枝便是這個意思。」應道著,南枝說道:「姐姐這般做不覺得太冒險了?」
「有何冒險的,那雖然是長姐大人所鍾愛的,不過卻也是一道再尋常不過的駐顏食膳罷了,若是她因為長姐大人的緣故而不敢碰,便是她自己心裡頭有鬼,怨不得我。」
雪蓮子桃花淚,原料的確是難尋得很,不過在這皇宮內院裡頭卻也算不得一等一的極品,也還是尋常,僅僅只是這樣一道食膳便要聯猜到什麼,的確只能說是那賴昭儀做賊心虛心裡頭藏了詭事。只是一道食膳的確不能說明什麼,只不過南枝終歸還是覺得秦疏酒這一次冒了險的,不禁在邊側說道:「南枝還是覺得此事懸了,方才打開那食盒這心裡頭不免還是提吊,倒是還好那賴昭儀並沒有懷疑什麼,若不然可就不好了。」
除卻一開始看到那細羹之時有了明顯的不對之外,賴昭儀之後的神態倒也瞧不出有何不妥,除了那碰過一口便不再動的細羹之外的確是瞧不出有何不對之處。也便是如此南枝才微微鬆了口氣,覺得無礙,不過這一口氣放才松下卻聽秦疏酒說道:「誰說她沒有疑心的?」
這賴昭儀可不是個簡單的主,她若是沒有疑心的話又怎麼會接連問了那樣多的事,只不過疑心是有的,不過秦疏酒也不是個愚笨之人,這該有的準備自當是全部都辦妥了方才去給她叩的安。
心中一驚略微有些不安,南枝問道:「這樣說來這賴昭儀卻也是個有心思的人?」
「當然,要不然長姐大人怎麼會那般的怨悔,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心思又如何?終歸十來年過去了在這後宮裡頭也不見得有何長進,倒是叫我有些失望了。」
她的準備可是妥妥噹噹的,再加上那秦尚書自個也是冒了欺君之罪,這該早備下的準備當然是一早便妥妥噹噹。不管是那古道庵,還是那秦府,秦尚書的二小姐都是存在的。這樣妥當的準備就算璃清起了疑心要去探究,也是查不出有何錯漏更何況那賴昭儀?
已是準備了十來年的事,每一個細節他們早就將其演成了真實,到了這實行的最後一步,誰也別想從中間發現出什麼不和的紕漏。
早就準備妥當,所以也不用擔心有人疑了心去查,賴昭儀的疑心,南枝也是擔心過頭的。得了秦疏酒的回應之後南枝這才舒了口氣,隨後說道:「不過還是覺得心裡頭有些慌。」
「慌?有何好慌的?」直接斜瞥了一眼,秦疏酒笑道,而這一笑也換來了南枝的回應:「是啊,有何好慌的,現下要慌之人想來也不該是我們。」
「安生了十來年,想來也是時候該提點提點了。」在幽嘆著說話時,忽聞南枝輕聲咳了一聲,當下明了有人靠近的秦疏酒立即收了聲恢了神色,隨後低行前進,這一行走正好遇上了禁軍統領。
顏閡。
統領三萬禁軍的將軍,同時也是那璃清信任之人,此行春獵便是由這位顏將軍親自護駕以佑聖安。已知有人行來,不過秦疏酒以及是身邊的宮人可都是不習武之人,自當不可能知曉,所以她也是等到顏閡快到跟前時方才留意到,止了步等那顏閡行了禮後,秦疏酒這才回禮應道。
「顏大將軍。」
「窈寶林安好。」行軍之人一身鎧甲不適跪拜之禮,故只是作了揖隨後說道:「已是入了夜,窈寶林這是欲上何處?」
「剛上昭儀姐姐的寢宮內說了會話,正從她寢宮裡頭出來打算回自己的宮內。」禮性回道,她雖是璃清的妃子,可是這顏閡乃是璃清信任之人,所以該要的禮數還是應當的。
一面回著秦疏酒也沒忘了偷摸的打量起這位統領將軍,年歲也是過了不惑,只是不知是否因習武人瞧上去要剛硬穩重歷了些滄桑,眉心終日都是緊蹙著,一柄寶刀佩於身側從未離身。眉如峰,眼如鷹,目如炬,行如風,形態挺松如鍾,神色威武炯然,一瞧就是個久歷了沙場經得起風霜的漢子。此時出現在這兒,想必是在確保這行宮的安全,看到秦疏酒一人隨著宮人在此,顏閡也是例行公事詢問。
手握佩刀挺站在那兒,頷了首點了下頭,顏閡說道:「既然窈寶林是剛從昭儀宮內出來,那麼還望窈寶林切莫一人四處遊行,久安山上入了夜藏於林中的猛獸便會出行,還望窈寶林莫上了外頭。」
他本是負責璃清跟隨行妃嬪的安危,這該有的叮囑顏閡覺得也是必然的,顏閡是個恪守本分之人,所以他的話秦疏酒當然也是聽的,可沒有為難別人的意思,秦疏酒回道:「知曉了,只是辛苦了顏將軍,這行宮的安危還望顏將軍多多費心了。」
「巡視護衛陛下安危本就是末將本職,窈寶林言重了。」
「自般如此,那麼也就不叨擾將軍。」
「遵。」
此話應完之後顏閡便側身退至一旁,待那秦疏酒行過之後方才繼續自己的巡視。遠行去的鎧甲之聲,就算是離了一小段的距離秦疏酒還是聽得清清的,行時卻也微側了頭用那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顏閡的背影,直至瞧不見後秦疏酒這才收了斜瞥的視線。
「姐姐,方才那位便是顏閡顏將軍?」隨在身後南枝輕聲詢問,問過之後秦疏酒點頭應道:「便是他了。」南枝回道:「瞧上去倒是同傳聞中有些不像呢。」這位顏將軍她也是聽說過的,記憶中提及這人便是那如面玉郎君,是個芊芊美玉公子哥,誰知今日這樣一看,卻叫南枝有些難將他同聽聞中的那個人聯繫起來。不只是南枝有些不信,就算是秦疏酒方才看到顏閡時,也是不敢信的。
當時她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那人並非記憶中的顏閡,只是當瞧了他佩劍上的玉墜時就算秦疏酒再如何的不信,如今怕也只能信了。歲月本就是一把利刃,更何況是十來年的歲月,一個生生之人被雕刻成另一番模樣也是可能的,只是外貌跟那性子如何的改變,秦疏酒終歸還是覺得人的本性依舊存在。
所以顏閡,想來還是以往的那位顏將軍。
「歲月如刀倒也盡然。」不知是回想到了什麼,秦疏酒突然發出了這樣一番感嘆,隨後竟是換了方向朝著另一處行去。現在走的路可不是回寢宮的路,當下南枝便問道:「姐姐,你這是要上哪兒?」
「上外頭去看看。」
「外頭?」看了那入了夜之後漆黑一片的山林,南枝憂心說道:「這樣暗的天,姐姐還是莫要出去的好,方才顏將軍不是也說了,這入了夜後外頭可是有猛獸的。」深夜之下的山林有著諸多未知的危險,南枝可不希望秦疏酒胡來。只是這秦疏酒若是定下的事,還真是不會個旁人說了便可改的,倒也沒將南枝的話聽進去,秦疏酒只是說道:「我不會離得太遠的,放心吧。」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這邊上不是還有你嗎?」
便是這樣一笑,隨後也就不顧了,秦疏酒朝著那入了夜的馬場走去。
夜晚的久安山倒也是靜的,偶然聽到些蟲鳴的叫聲也是叫秦疏酒回思了許久,後宮的確不是個善純之人該來的地方,只是她也早不是什麼善純之人了。為了確保春獵之時璃清的安全,禁軍到了夜晚也是輪番的站崗提防,凡是需人之處皆是安排了人連夜護守,就怕有那賊心之人趁機混入其中驚了聖駕。
巡夜的工作是顏閡安排的,自當不會有錯,就算秦疏酒如何的小心也是叫那守夜的將士發現了數次,最後也是無了奈何,便大搖大擺的出了行宮,反正她乃是後宮妃子,就算將士再如何的規勸也不敢真拿她如何。
夜晚的風著實清涼,雖然還帶著些許的寒意卻能夠叫人更加的清醒,一個人處坐在那兒看著遙懸在天上的月,秦疏酒陷入了沉思之中。因想得過於的入神,以至於秦疏酒都沒有留心到周遭的人已經緩步退下,而有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卻站於秦疏酒身後。
從麗德妃那處出來,飲了些酒的璃清本是想要上外頭來醒醒酒,沒想到在這馬場之上竟然瞧見了秦疏酒坐於那兒。席地而坐環抱雙膝,仰著頭瞧著天上的月,也不知在看著什麼。月下清輝之處,靜坐於草場之上,單薄的身子也不過只是披了件青素色的翠竹寬袍,略顯單薄。
也不知是因為飲了些酒還是月色太柔,在這周遭靜得只剩下蟲鳴下璃清竟有種下一刻秦疏酒便會化入這清輝之中隨後消散於此。那種即便是伸了手也不見得能將人抓入手中的感覺叫璃清的心不禁一沉,隨後克制不住上了前。示意那護衛之人莫要出聲驚擾了秦疏酒,隨後示意兩旁的人退下,璃清一人處站在秦疏酒身後,沒有出聲也未有動靜,便是這樣看著。
倒是那秦疏酒全然不知聖上駕到,還是抱著膝看著月,良久方才喃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遙望明月突然輕喃此句,此情此景之下到也有幾分惆悵的意味,如此惆悵之下倒是叫璃清不舍在看而不語,當下也就不在刻意而是加重了步伐到了秦疏酒邊側。
這加重的行步,踩了草時發出的聲響驚了秦疏酒,當即便抬了頭當看著璃清在自己身側時,秦疏酒倒是慌了,連忙起身便要行禮,誰知這一著急反倒是踩了裙擺卻是往璃清懷中跌去。攬了這跌入懷中的秦疏酒,瞧看著那因入了懷而緋紅了的面,璃清笑道:「青蘿素衣翩入懷,腮粉鍍香惹憐愛。」
此番調笑的話一出更叫秦疏酒的面上紅了數分,本是想要離了璃清的懷,誰知這位聖也不知是怎麼的,竟是不肯依了。手上的力道微重便將秦疏酒牢牢扣入懷中,面頰貼附在胸口,聞嗅著那散發出的陣陣酒香,倒是覺得自己也快醉了。
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看著那因嬌羞而不敢出聲的秦疏酒,璃清含了笑說道:「夜都深了,怎還上了這外頭?莫非不擔心自己叫狼叼了去。」
實在沒想到璃清這樣帝君之人竟然也會開這等玩笑,秦疏酒還真是有些緩不過神,只是開了口道了一個「我」字,隨後就叫璃清斷了話說道:「可是覺得這行宮裡頭悶得很?」
不答,卻也是點著頭應著,秦疏酒倒是將這心裡頭的話應了出來。這頭剛剛點下璃清便又笑了,隨後說道:「朕倒是因飲了些酒方才上外頭吹風打算散散酒氣,正好,趕上了無趣的窈寶林。如何?要不要同朕一塊散散心?」
「散心?」突然這樣一說可叫秦疏酒有些迷茫了,靠在璃清抬了頭有些迷惑的問著,正詢問之時卻聽著身後有馬的鼻息聲,如此一聽當即便偏側頭看了過去,秦疏酒瞧見一將士牽了一匹馬行了過來。
若說誰人最懂璃清的心思,便是那余公公了,這馬匹便是余善命人去牽來的,此時璃清也正有此意。放開秦疏酒接過那遞過來的馬繩,翻身上了馬後隨後將手伸向秦疏酒,璃清說道:「陪朕跑一場。」
陛下的旨意又豈能不遵,當下秦疏酒便抬了手放入璃清的掌中,隨後讓其牽了上馬,在這夜下的馬場中賽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