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痴愛痴恨之君定不負我相思(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輕啟唇,蒼白的唇瓣兒卻再也吐不出隻言片語,念清歌如一隻被雪水打濕羽翼的小鴿子,即使羽翼再豐滿念清歌也飛不起來,她跪了下來,怔怔的望著那靈位,他的名字如火辣辣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球兒,喃喃的將『辰逸』二字從舌尖兒吐出來卻發現她的聲音早已乾澀的不像話。
面容上恍若干涸的小河,再多的眼淚也溫潤不了她乾涸的內心。
「辰逸......」青松落,雪花簇,念清歌乾裂的唇瓣兒幽幽的喚著,她艱難的起身,將靈位抱在懷裡,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靈位上的字:「辰逸......我帶著你......帶著你......」
斷香殘香情懷惡,
西風催襯梧桐落。
梧桐落,
欠了秋色,
卻還寂寞。
她抱著那個靈位緩緩的轉身,離漾一襲黑色的長袍,他總是那麼的耀眼,如一條披了黑色鎧甲的金龍一樣耀眼,他的龍眸一瞬不瞬的追隨著念清歌,一個字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念清歌空洞的水眸落在離漾複雜的龍眸上,她雙腿一彎,跪在他面前:「罪妾殺了人,望皇上處罰。」
「你想朕怎麼處罰你。」離漾的心碎了一片一片,他怎麼捨得處罰她,他怎麼忍心處罰她,她是他的心頭肉,她是他孩兒的娘親。
「凌遲也行,處死也罷。」念清歌淡淡的說著,恍若早已看透了人間的生死。
「你怎的這般自私,你當真想拋棄我們的安寧?他還不足滿月!」離漾聲音幽冷的質問著。
念清歌卷長的睫毛微抖,難耐的別過頭去,聲音沙啞:「皇上,請屏退宮人,隨我來。」
離漾微微一愣,揮了揮袖袍屏退了所有的宮人。
偌大的琉璃殿內只剩下離漾和念清歌兩個人。
冬日刺骨的寒風透過那薄薄的窗紗吹拂進來,念清歌的身後是一片白色的紗幔,那紗幔飄曳的如落葉一般。
念清歌寬大的蝴蝶袖袍忽地揚起,將那飄逸的白色紗幔撩開,紗幔緩緩的從空中落下,如念清歌背後白色的羽翼。
「離漾......請吧......」念清歌退了一步,閃開了一條小路。
離漾錯愕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沉香木的八仙桌赫然立在正中央。
八仙桌上擺著一壺白瓷的清酒酒壺,兩個白色的瓷杯各自擺在兩邊。
念清歌拖起如白蓮的裙擺坐在水貂絨的軟墊上,離漾坐在她正對過兒凝著她:「何意?」
她將懷裡的靈位輕柔的放在了梨花桌上,恰給他擺了一個人的座位,恍若離辰逸在看著他們,在同他們一起盤腿而坐。
手心話落的失落感讓她的心撕心裂肺的難過,咬著自己乾裂的唇瓣兒,直到那滿滿血腥之氣縈繞而上,那鮮紅的血染紅了她蒼白的唇瓣兒。
她一襲喪服,紅唇卻妖嬈,她望著離漾,淡漠如水:「兩杯酒只有一杯是毒酒,誰喝了誰下去陪他。」
離漾滄洞的龍眸染上了一層霧霾。
念清歌淡淡地說:「安寧不能沒有人照顧,你與我,要留下一個的。」
「你還關心安寧麼!你還拿他當你的孩子麼!」離漾攥起了拳頭狠狠的捶在了沉香木桌上。
離辰的逸靈位『砰』的倒在了桌上,念清歌顫抖的扶起,他最後的模樣在她的心裡,在她的腦海里永遠揮之不去。
把酒唱離別,倦倚鴛鴦弦。
辰逸。
你是用生命換來你在我心裡的永遠麼?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閉了閉酸澀的水眸,念清歌緩緩地說:「你先選。」
離漾攥緊了拳頭,此時此刻,他的溫怒即將要在胸膛里爆炸開來,他的默不作聲讓念清歌睜開了水眸,苦澀一笑:「那我先來。」
說著,念清歌抬手端起了一盞酒杯才想仰頭灌下,離漾的手指輕沾酒滴反手將她的酒杯打落在地上,酒水染在地上泛出了『刺啦,刺啦』的聲音,那片地黑了一片。
「原來你真的想為他去死!」離漾的聲音枯竭的如一口枯井,聲音乾澀,空洞,蘊著滿滿的悲傷和淒涼。
「是!」念清歌淡淡地說。
「呵......」離漾笑了,笑的飄渺,笑的失落,笑的絕望,那抹笑意如一根針無形的,悄悄的刺痛了念清歌的心窩。
「死也不讓,皇上究竟想讓臣妾怎樣。」念清歌淡漠如水的看著他。
「活著!」離漾沉凝道。
「活著?」念清歌淡淡的挑問,暗忖了一番,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活著,呵.......活著也好,活著可以每日讓我思念著他,讓我飽受痛楚的滋味兒。」
念清歌踉蹌的起身,她虛弱的如一個蒲公英,風一拂過恍若能將她吹散一樣。
細密的陽光束起了一縷的光暈折射在窗紗上,她緩緩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檀木門,她伸出手臂擋住陽光,微眯著眼眸,卷長如蝶翼的睫毛投射下一小片陰影。
「你去哪兒?」離漾的心滕在了喉嚨里,拳頭攥起豎在兩側。
「去我該去的地方。」念清歌凝著慘澹的陽光幽幽地說。
「哪裡是你該去的地方?」離漾踏出了一步。
念清歌回眸,苦澀一笑,淡淡吐出兩個字:「冷宮。」
「你在怪朕!」離漾的心如被人倏然從胸膛里掏出來一般鈍痛。
「我不怪皇上。」念清歌灼灼的望著他:「冷宮,幾次都是他把我從那個孤寂,黑暗的地方救出來的,我們從那個地方相識,我會在那裡等著他,等著他,一直等著他,我相信,終有一日,他依舊會毫不猶豫的奔來帶我走,帶我離開。」
「婉兒......」離漾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底染上了一層氤氳之氣。
念清歌頓在原地,等待他的話。
「現在.......你拿我當什麼。」離漾灼心的問。
她苦笑,撫眉:「安寧的父皇。」
話落。
念清歌緩緩的朝殿外走去,踏上那布滿大雪的青石板小路上,那『吱嘎,吱嘎』的聲音清晰於耳。
眼淚一顆一顆的落在她手裡的靈位上,融化了雪,滾燙了心。
她攏著那白色的喪服,吹來的寒風讓她只覺得心裡更痛,髮髻上那鴿子的簪子一晃一晃的,那淡淡的發霉的潮氣和冷氣縈繞在她的鼻息間。
到了。
從哪裡開始便從哪裡結束。
對麼?
辰逸。
冷宮,依舊如此。
煙兒,水若離......在這裡一縷又一縷的孤魂。
念清歌輕輕的靠在那冰涼的牆上,她閉著眸子,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
一樁樁的回憶噴涌而來,瘋狂的襲卷著她的心,撕裂她的心。
初次見他,他一襲深紫色的點降袍如鬼魅降落在冷宮,他背對著她。
「你是誰?」
「離辰逸。」
「念清歌,你是個妖精。」
「別怕,本王來了。」
「清歌......清歌......」
夜半。
黃昏那金燦燦的光線將墨白的雲捲兒鑲嵌了一層細密的光暈。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緩緩的飛逝而去。
念清歌忘記自己已然昏睡了幾日幾夜,睜開眼睛,眼淚便縈繞在眼眶,閉上眼睛,回憶便深深的刺痛著她的心。
從哭泣中醒來,從哭泣中睡去。
反反覆覆,周而復始。
但,那抹深紫色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天之涯,地之角。
墨黑的天空上掛著零星的孤單的星星,念清歌面容憔悴,臉色慘白,她捧著靈位,乾澀的雙眸望著那慘澹的月光:「辰逸......我在這裡等你。」
*
辭舊迎新,朝朝暮暮。
宮外的炮竹聲『噼里啪啦』的響起,空氣中染著淡淡的年味兒。
冷宮,依舊孤冷。
淡淡的餘暉灑在宮中的每一個角落。
忽遠忽近。
傳來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那啼哭聲緩緩的飄進念清歌的耳朵里。
她的心忽地慌了,亂了,跪著爬出了門外細細的聽著那聲音,但,卻總是聽的不真切,她頹廢的跪在地上。
倏然。
一道熟悉的腳步聲緩緩的在她背後響起,那嬰兒的啼哭聲真切的抓撓著她的心,離漾沉凝若水的聲音緩緩的響起:「婉兒,安寧想娘親了。」
念清歌的容顏遮擋在凌亂的髮絲下,眼淚一顆一顆的掉落,止也止不住,她的小手顫抖的抓著地面,掙扎了許久,她踉蹌的起身。
離漾負手而立隱在淡淡的餘暉里,金黃色的龍袍融化了身後的黃昏,他風華絕代的面容上染了薄薄的憔悴和蒼白,他的懷裡躺著啼哭的安寧,他哭的泣不成聲,軟軟的小臉兒上漲紅。
念清歌心如刀絞,踉蹌的朝離漾撲去,離漾將懷裡的安寧遞給她,念清歌如獲珍寶的捧在懷裡,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他的小裘狐上,她的聲線哽咽的不像話:「安寧......安寧......」
離漾的眼眶酸澀,別過頭去,悄悄的拭去了淚水,他展開健碩的長臂將她們母子二人攬在懷裡。
黃昏下。
淡淡的光暈籠罩在他們身上,如一副美麗的畫卷。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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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蚊子會更新離辰逸和離子煜的番外,想先看誰的可以在評論區或者群里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