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缺席
御花園的東邊暖閣此時被燈籠籠罩在一抹明亮的光芒中。
冬天天黑得早，此時夜幕剛剛降臨，宮人按照清公公的吩咐，用明亮的燈籠裝飾整個暖閣，使它看起來在夜色中耀眼極了，遠遠的就能看見暖閣的光芒。
各宮的妃嬪陸陸續續的出現在暖閣中，她們為了今晚的宴會，從上午開始就忙碌著梳洗薰香，畢竟宮裡有些時日沒這麼熱鬧了。
更何況皇上也會出席，許貴妃和皇上兩人似乎鬧了些不愉快，這幾天後宮議論更多的就是這件事，具體是不是如傳聞一般，進宮後一直盛寵不斷的許貴妃當真要失寵？
這麼好的機會，她們肯定想看看熱鬧，調劑一下後宮枯燥無聊的生活。
許韻之不知道她們是這麼期待她失寵，她入夜後便未出門，二皇子這會兒還未休息，她和二皇子兩人在榻上玩鬧，二皇子這兩天最高興了，他喜歡的母妃一直陪著他玩，陪著他笑，他也越發的依賴他母妃。
不知道玩了多久，凌雲準備了飯菜端上來，奶娘抱著二皇子玩讓她用膳，二皇子看她吃得香甜，咿咿呀呀的張嘴，一副想吃的模樣。
許韻之挑了一些米飯弄碎了餵給他吃，又餵了一點肉，現在他開始吃一些米飯素菜了，當然還是非常喜歡喝奶，吃飯這些都是看見她們用膳他眼饞而已。
見他吃的香甜，許韻之也來了胃口，舀了一勺雞湯餵他，二皇子張嘴喝了湯，嘴上留了一圈的油，她笑著掏出手絹給他抹嘴。
這邊慕昭穿戴整齊，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腰上掛著玉佩，香囊，腳上穿著許韻之縫製的鞋子，裡面放了兔毛，大冬天的穿在腳上很暖和。
他端詳了一下銅鏡中的人，英俊不凡能迷死人的臉，玉樹臨風，器宇軒昂的身姿，風度翩翩，氣質清華的感覺，怎麼看怎麼出類拔萃。
慕昭自戀了一把，這才掛著淡淡的笑容在清公公他們的簇擁下，步履瀟灑的走到暖閣，聽著裡面的說笑聲，他收斂了笑容，清公公扯著嗓子喊「皇上駕到。」
最後一個音落下，他抬頭挺胸，面無表情的走進去。
暖閣很暖和，裡面明亮得宛如白晝，點了不少燈籠照明，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上面放著點心，果脯，水果，乾果瓜子之類的零嘴。
他進來時，眾位妃嬪連忙起身行禮，一眼望去，個個如花似玉，奼紫嫣紅，衣香鬢影，暗香浮動。
慕昭卻一樣留意到，許貴妃沒來。
他面無表情的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的掃了她們一眼，說「都起來吧！」
眾位妃嬪舉止得體，動作優雅，井然有序的落座，低眉含笑，目光明亮的望著主位上的人，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只可惜慕昭並未回應她們的期盼，他看了一眼左手邊空出來的位置，皺眉「許貴妃怎麼還沒來？」
話音一落，坐在右邊的良妃站起來，神色恭敬的行禮道「回皇上的話，許貴妃說身子不適就參加今晚的宴會，讓臣妾跟皇上說一聲，說是就讓皇上和麗妃見諒。」
麗妃肯定不敢和許韻之計較的，她連連搖頭表示不在意。
慕昭臉色變了變，他看了清公公一眼，清公公會意，退了出去交代小文子幾句，讓他去長樂宮看看許貴妃到底哪兒不舒服，有多嚴重，瞧了御醫沒，到時他好在皇上面前回話。
小文公公接到命令，一溜煙的跑了。
「既然許貴妃身子不適，那句開始宴會吧，麗妃生辰愉快，這是朕讓人準備的禮物，希望麗妃喜歡。」慕昭拿著一個錦盒放在桌上。
清公公拿起來送到麗妃面前，麗妃歡喜的起身行禮，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對碧綠清亮的翡翠手鐲，看成色水頭就知道不是凡品，麗妃笑著心裡「臣妾很喜歡，謝皇上賞賜。」
「麗妃喜歡就好。」慕昭淡淡的笑了一下。
其他人見麗妃拿著翡翠手鐲戴在手腕上，那波光流轉的綠色很是耀眼，她們很羨慕麗妃，也很嫉妒她生辰能收到皇上這麼好的禮物，以及親自給她設宴祝賀。
「皇上覺得臣妾戴著如何？」麗妃戴著手鐲，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一臉期待的問。
慕昭看了一眼，笑道「和麗妃的膚色很配，很適合麗妃。」
「謝皇上誇讚！」麗妃被誇得臉紅，心裡美滋滋的，神色有些嬌羞，看在她們眼裡，忍不住在心裡鄙夷不要臉，就知道趁機炫耀。
慕昭打量了一眼麗妃，笑道「麗妃今晚的妝容不錯，這支芙蓉髮簪很適合麗妃，顯得丰姿艷麗，潤澤生輝。」
麗妃喜上眉梢，容顏越發嬌羞，她還是第一次被皇上如此誇讚，緊張的話都不會說了，杏眼波光流轉，她帶著一絲顫音道「這芙蓉髮簪是早上許貴妃送的生辰禮物，臣妾很喜歡，便一直佩戴著。」
話音一落，她頓時覺得眾人看她的目光有些怪異，像是她說錯了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仔細一回味，麗妃便明白為何她們會用那樣責備又帶著無奈的眼神看她了，她這是在皇上面前誇讚許貴妃呀。
慕昭沒留意她們的神色，他聽說是許韻之送的，嘴角浮起一抹笑，他說「貴妃眼光一直很好，她選的東西確實很適合麗妃。」
麗妃勉強的笑著點點頭，其他人看著她的目光更加銳利，若不是皇上在場，估計她們能撕了她，麗妃有些沮喪，她竟然在她作為主角的宴會上誇讚別人。
她，太笨了。
慕昭和麗妃說著話的空檔，清公公已經吩咐人上菜了，宮人魚龍貫入，不一會兒在各自的桌上擺放精美的菜餚，御膳房費了些心思做出來的飯菜，她們吃得還算滿意。
席間良妃帶頭敬酒慕昭，慕昭笑著喝下，又和麗妃喝了一杯，麗妃不勝酒力，喝了幾杯酒臉就紅了。
唐心蘭也給慕昭敬酒，慕昭給面子的喝了酒。至於其他人，根本沒敬酒的機會，她們只能默默的用膳，時不時的留意主位上的人的動靜。
宴會進行一半，沒什麼機會冒頭的趙瀟瀟笑著說學了一個劍舞，想送給麗妃，其實她真正想表演給慕昭看，只是一直沒機會。
在趙瀟瀟看來，今天沒有自帶風光的許貴妃，沒有心思層出不窮，且美艷動人，傾國傾城，只要她一露面就讓人自慚形穢的鄭昭儀，她覺得今晚是她出風頭最好的時候。
麗妃看了一眼神色不變的慕昭，笑著點頭，趙瀟瀟接過長劍，步態蹁躚的走到中間，舞了一曲氣壯山河，英姿颯爽的劍舞。
麗妃看著一顰一笑都對著主位的趙瀟瀟，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心裡卻忍不住罵幾句不知羞恥，不懂分寸的趙婕妤，竟敢在她的生成宴會上公然勾皇上！
一曲落幕，慕昭淡淡的笑道「趙婕妤這劍舞舞得不錯，朕想起了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將士們，若不是他們用血肉抵擋侵犯的敵人，朕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看趙婕妤舞劍，給麗妃祝賀。」
「好了，朕今晚很高興，宴會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慕昭喝了一杯酒，起身離開。
站在中間的趙瀟瀟還想行禮，卻聽他說了一些莫名其妙她不能理解的話就走了，頓時傻眼。
慕昭一走，在座的人漸漸反應過來，不少人把怨恨的目光投向趙瀟瀟，和趙瀟瀟不對盤的趙靜嫻冷笑「趙婕妤可真是厲害，一曲劍舞把皇上都氣走了，還破壞了麗妃的宴會，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趙充媛你什麼意思？」昭瀟瀟見她們都看著自己，臉上掛不住，有些心慌。
「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傻，皇上為什麼會突然說那樣的話，還不是離舞的好劍，讓皇上想起燕國的局勢，想起那些和岑國人打仗的將士，他們在前線對陣殺敵，皇上卻在後宮歌舞昇平，皇上覺得愧疚。」麗妃沉聲道，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人說話，在大家的記憶中，麗妃一直是溫順軟綿的人，原來她也有鋒利的一面。
李敏仙瞧著趙瀟瀟一副說的眼眶泛紅的模樣，在周美璇耳邊低語「趙婕妤好可憐。」
「有什麼可憐的，都是她自找的，若不是她想出風頭，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副沒吃著羊肉還惹了一身騷的下場。」周美璇看著泫然欲泣的趙瀟瀟，忍不住嘲笑一句。
李敏仙詫異的看著她，一直以來周美璇都是淡泊如菊的性子，不喜歡出風頭，也不喜歡惹麻煩，這會兒說出這般犀利的話，令李敏仙有些不習慣。
周美璇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尖銳，她掩飾的撫了撫耳邊的碎發，道「走吧，不關我們的事情不要多嘴，免得得罪人。」
「哦！」李敏仙看了一眼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哭泣的趙瀟瀟，跟著她離開暖閣，一出門才發現外面有多冷，李敏仙冷得忍不住全身哆嗦起來。
慕昭離開暖閣後在寒風中吹了一下，微醉的人清醒不少，他今晚沒怎么喝酒，也沒怎麼用膳，似乎有些不高興，目光幾次落在空出來的位置上，他很擔心她身體狀況。
清公公說「皇上，奴才已經打聽清楚了，貴妃娘娘並無大礙，也沒宣御醫，只說是有些頭疼，休息一下即可，便為未驚動御醫院。」不然他不會不知道貴妃娘娘身子不適。
其實明白人都知道，貴妃娘娘這是不想參加這次的宴會，不知道貴妃娘娘怎麼想的，多少妃嬪巴不得多舉辦幾個這樣的宴會，這樣就可以多見皇上幾面，多在皇上面前露臉。
慕昭聽了，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是一陣沉默。
他們在夜色籠罩的後宮穿行，小文子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照路，到了入口，他徑直朝玉龍宮走去，晚上慕昭睡在玉龍宮，按說今晚去麗妃的宮裡最合適，只是他沒說，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敢擅自多嘴。
慕昭並未跟上小文公公的腳步，他朝右邊的青石板路走去，一塊一塊打磨的平坦的青石板鋪成的路的另一端是長樂宮。
清公公看著缺心眼的小文子居然沒發現，忍不住咳嗽一聲提醒，小文公公回頭一看，大冬天的冷汗直冒，在他要生吃活剝的目光下，連忙改變路線。
長樂宮的門已經關上了，門口的屋檐下掛著兩個大大的燈籠，手繪著漂亮的花鳥紋。
慕昭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門沒動作。
「貴妃娘娘還是和以前一樣，習慣了天黑就關門，真是個好習慣。」清公公一邊笑著解釋一邊用力推門，門微絲不動，清公公有些尷尬的低著頭。
慕昭並未說什麼，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清公公忍不住勸說「皇上，貴妃娘娘肯定是不知道皇上回來，才會讓人落栓的。」
「清公公你不說話朕不會當你是啞巴，若是你希望的話，朕會讓蕭御醫給你留著舌頭吃飯，他不久前研製了一款藥，專門針對聒噪的人」
「皇上饒命，奴才閉嘴。」
清公公跪在地上求饒，還想再求饒得誠懇一些，想到皇上此時的心情，以及自己為什麼會跪在地上，他立馬捂著嘴打死不說話。
小文子同情的看了他師傅一眼，盡責的給慕昭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