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雙嫡
屋裡很長時間沒有傳出新的響動,香爐的煙裊裊在空中氤氳升騰,霧氣看著叫人安心。
宋楚寧聽到如今,也算是已經琢磨出些門道,垂著眼睛靜靜坐了一會兒。一雙眼睛在瞧著方夫人的時候毫無情緒,就如同是一塊擦拭得尚好的玻璃,叫人一看到底,卻摸不准背後到底藏著什麼心思。
「可你們已經把宋家得罪狠了。」她抓起才剛被方夫人倒滿了的茶杯,忽的揚手潑了方夫人一臉的茶水:「你看,就像這樣。我潑你一次兩次你可能不甚在意,可是常言道事不過三......誰的耐心都有用盡的時候,何況你們之前還做的那麼不留情面。就算這回你們有意在中途收手放水,可是按照我對宋家兩個老狐狸的了解,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再投靠端王了。」
她看著有些錯愕狼狽的方夫人,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難道端王就這麼放心一隻猛虎臥在自己睡榻之前?」
還有些燙的茶水落在面上,瞬間將方夫人白嫩的臉燙紅,她終於有些狼狽的抽出手絹擦乾淨了臉,瞪著宋楚寧露出震驚表情:「你瘋了?!」
「你瞧,你所謂的什麼當孫子,只不過是你未被徹底激怒罷了。」宋楚寧嫣然一笑,笑的很有些可愛:「人都有七情六慾,你自己不一樣也有麼?」
方夫人的臉此刻紅的跟她身上的衣裳沒什麼兩樣,她盯著宋楚寧半響,似是極力克制住了自己情緒,冷笑道:「可你不過是一個不得長輩喜歡、又失母的人,只要我們這裡稍微松鬆手,你就會被送回宋家。到時候等著你的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還做這麼蠢激怒人的事,真是枉費了我這麼久以來對你的教導!」
宋楚寧不以為然,絲毫不以為杵的反問她:「可是現在我已經激怒你了,你會放棄我嗎?」
她在去洪都給洪都知府的女兒賀壽的時候碰見的方夫人,一開始這位方夫人就表現出了對她的濃厚興趣,還在路上巧妙的替她解決了突然發難的那群宋家的老家僕。之後更是以先生的名義一路跟著她來了長沙,這大半年來幾乎在她身邊形影不離。
端王跟方夫人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專門來做慈善的人。她若是沒有利用價值,她們幹嘛這麼黏著她?
方夫人就愣住了,南方濕氣重,被沾濕的碎發貼在兩頰叫她又癢又冷,以至她的反應也慢了半響:「你倒是聰明。」
她原先只知道這位宋家八小姐突然來了長沙,聽說居然還解決了長沙城匪患,就想來探探關係而已,誰知這位宋八小姐很有些特別,不僅天賦異稟能知道以後會發生的事,更是對宋家充滿了仇怨......
據福建一位著名的大師說,這樣的人,天生就有大氣運的。
大氣運三個字怎麼理解,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算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端王也要把這個大氣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因此她才跟了宋楚寧大半年,可奇異的是這位小姑娘全然不似普通的女孩子,預言的事樁樁件件都準確無比,且往往有奇謀巧計,這樣一個才六歲多的女孩兒,居然幫著宋毅解決了長沙多年的匪患......她們更認定宋楚寧是個寶貝了,宋楚寧如今說的也對,她們根本不可能會放棄這個寶貝。
宋楚宜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看宋珏寄回來的信,信上說一切順利得很,當晚唐家擺宴之時蜀中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去了,他代替宋琰當眾送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禮,博得唐明釗連說了幾聲好。只是因為蜀地瘴氣多,宋琰可能是沾染上了什麼毒氣,脖子臉上都起了些包點,已經請大夫開了藥了,並沒有什麼大礙,這幾日已經漸漸的開始消散了。叫家裡人不用擔心。
青桃輕手輕腳的上前替她將湯婆子換了,又伸手探了探她的手溫,柔聲勸她:「初到一個地方不適應,身上長些東西也是難免的。大少爺陪著呢,姑娘就放心吧。」
宋楚宜點了點頭,她倒不是因為不放心的緣故,只是到底長姐如母,宋琰千里迢迢的去求學,縱然知道他身邊跟著的人多,可擔心卻仍舊是難免的。
許嬤嬤推門進來,臉色有些凝重的將一封信交給她,搖了搖頭道:「老太太叫我給您瞧瞧的。這回專程派了人去長沙要人,仍舊沒要著。二老爺說,到過年時,他自然會帶著八小姐回來負荊請罪。」
關於宋楚寧的事有多難纏,宋楚宜早有預料-----之前宋老太太令長沙那幾戶人將她偷偷綁回來的計劃就失敗了,後來又陸續去過兩三撥人,幾乎都是有去無回。
她自己也曾求著崔夫人去問過,才知宋楚寧身邊幾乎被守的密不透風,若是想不驚動宋毅把她綁回來,簡直是不可能。
不僅如此,就算是想直接殺了她都不行,她身邊還有許多好手護著。
她不能不聯想到宋楚寧是不是求了外援了,可是當時她忙著見招拆招,根本顧不上宋楚寧,如今宋老太爺親自派了人去長沙要人,還是沒要著,她不禁蹙起了眉頭。
信是宋毅親筆所寫,字字句句可謂是誠懇之極,對宋楚寧的維護也都顯示在了字裡行間。他說不敢違背父母的意思,也覺得自己不孝,還說若是宋老太爺跟宋老太太去都察院告他不孝忤逆,他也認了,只是宋楚寧還小,他不忍心看她毀了一生......
宋楚宜說不出此刻是何心情,看到一半就把信輕飄飄扔在了桌上。
她當初剛重生的時候做噩夢,總是夢見宋毅在她生病之時焦急的眉眼,也總是夢見到後來宋毅的冷漠跟疏。現在想來,雖然宋毅對她也算是疼寵,中間卻總隔著一層薄膜,雖然這一世她努力的揭發了李氏的真面目,可是來不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