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換血
李氏說著,聲音嘶啞,眼裡一熱差點哭起來。
「她口舌伶俐,說是小六兒在那邊做客的時候恐怕是受了驚嚇,我心裡又驚又怕,就拖著她多問了一會兒,她回答的也極周全。」李氏說著,垂著頭似乎十分委屈:「我還叫她回去好好伺候,特意賞了她一把金瓜子當年禮,沒料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她知道老太太既然已經疑心了黃姚,就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一定會知道黃姚與她來往密切。所以這一點不能隱瞞,一定要坦誠的說出來。
宋老太太果然面色更和緩了一點兒,雖然她氣李氏做事不地道,但是若要她相信李氏是故意的,她又有點不願意。
畢竟這麼多年來,李氏對宋楚宜真的說得上盡心盡力。
或許是李氏真的被汪嬤嬤的德高望重給迷惑了,宋老太太面色複雜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沉聲道:「跪著做什麼,起來吧!你跪著,倒要這麼一大幫子人陪著你一起跪。」
李氏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紅著眼睛站在旁邊,心裡翻江倒海,憋得臉都通紅才將心裡那股惱意與恨意憋住了。
早知道會受此大辱,早知道這個死丫頭竟然能在老太太跟前得到如此寵幸,她就不該心慈手軟,更不該當真讓步這麼輕易就把她放在老太太這裡。
宋老太太不知道她心思,只當她是覺得委屈,不由嘆息道:「並非我偏心小宜,也並非是我刻意拿你們來做筏子。」
她見大夫人聚精會神,二夫人三夫人也都認真在聽,才徐徐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咱們這樣的人家,外頭的風雨不怕,怕的就是從根子底下爛了.....要知道自古以來都是禍起蕭牆。遠的不說,近的蘇家,你們不覺得驚心麼?」
大夫人原先還因為老太太的呵斥而生的一點鬱悶也散去了,誠心誠意的點了點頭。
這伯府日後就是她跟大老爺的,家風規矩實在是極要緊的。世家大族的家風往往決定了這個家族能興旺多長時間。
若是底下做事的人都同汪嬤嬤這樣吃裡爬外,一邊領著月銀一邊還偷盜主子財物,那再興旺的人家也經不起這樣的蛀蟲。
二夫人李氏也紅著眼睛點頭:「老太太說的是,可恨我瞎了眼,差點就犯了大錯。」
宋老太太見目的達到,也就不再繼續追根究底,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必再說。停了一會兒才道:「出了這樣的事,她們姐妹身邊伺候的人我都不放心了。你們幾個辛苦些,好好查查跟著姑娘們貼身伺候的嬤嬤丫頭。有那等奴大欺主、背主忘恩的,趁早全部揪出來。尤其是小四小五那裡,她們二人年紀不小了,身邊跟著的人更是要穩重踏實,不然日後出了什麼事可就悔之晚矣了!」
雲氏先前還替宋楚蜜覺得委屈,只覺得宋老太太實在是太偏心宋楚宜,把其他的孫女不當回事。
此刻老太太這麼說,她才反應過來-----老太太並不是單純為了給宋楚宜撐腰,她是吸取了蘇家的教訓,更是為了宋家所有的姑娘們好。
宋楚蜜與宋楚賓對視一眼,也都覺得喜出望外。
宋楚賓不必說,對她的奶娘邱嬤嬤實在是怕到了極點,其他伺候的人也都有不盡如人意之處,若是能夠換一批,日後的日子一定會好過許多。
連宋楚蜜也討厭身邊幾個總是攛掇自己去大夫人身邊討好賣乖,指望自己進宮與貴妃娘娘做伴的嬤嬤,現在有機會名正言順的打發她們,她簡直欣喜不已。
大夫人原先借著李氏身邊的鄒媽媽吃酒賭錢的事,已經對家裡的下人們有了些許不信任,此刻宋楚宜身邊又出了這樣的下人,她更加相信老太太的做法有必要,站起身來鄭重的應是,又道:「那小六兒身邊的那個汪嬤嬤跟黃姚怎麼處置?是趕到外院......」
「趕到外院去做什麼?!只怕帶壞了外院那些干粗活的丫頭們。」宋老太太嗤笑一聲:「將她們送去廊坊莊子上吧,那邊現如今正是農忙時侯,缺人手呢。」
居然連伯府都不讓她們呆,不是降等,直接是打發去了莊子上。李氏心裡又吃驚又心急,只覺得腦海里一團亂麻。
大夫人應了,又道:「那小六兒房裡就少了人了,得儘快著人補上.....」
可是大年下的,卻哪裡找合適的又年紀相符的丫頭去?
老太太考慮一會兒,道:「不用外頭找去了,結衣不是有個孫女兒年紀差不多了正好要進來當差嗎?就是她了。」
竟然定了黃嬤嬤的孫女兒!黃嬤嬤可是老太太身邊最親近的人。
大夫人也有些吃驚,可她到底是聰明人,很快就又笑道:「既是如此,那再好不過了。黃嬤嬤的孫女兒,想必規矩禮儀都是好的,也不用再費神教導規矩。我這就去安排她進來。」
宋老太太點點頭,又將宋楚蜜宋楚賓身邊伺候的人問了一遍,留下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叫幾個姑娘們都回房休息。
青桃亦步亦趨的跟在宋楚宜身後,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興奮感與幸福感,連帶著心情都好了許多。她想了又想,終於忍不住問宋楚宜:「姑娘,您怎麼知道老太太一定會親自給您指派人?我剛才真擔心二夫人會再給咱們塞進一個黃......」
她想著,又覺得黃姚有些可憐,不再說下去了。
月上中天,抱廈前投下一片翠竹的陰影,只聞颯颯風聲。
宋楚宜沉默良久,轉頭看著青桃:「我給過黃姚機會,是她自己不珍惜。與四姐爭執的時候,分明是她伸手推了我一把,我病了她卻跑去三嬸那裡說我沒病,我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要去二夫人那裡告密,攛掇著我去得罪五夫人,在蘇府的時候甚至還想叫嚷起來使我受罰......這樣的人,我沒理由放過她。」
宋楚宜覺得有些齒冷:「何況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跟汪嬤嬤的野心膨脹,縱著她們的胃口越來越大,寵的黃姚越來越眼空心大。說到底,害了她們自己的是她們的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