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天驚
綠衣脾氣不如紅玉好,有什麼不滿當場就要露在臉上。
宋楚宜好笑的看她一眼:「你若是再這個脾氣,連我也治不住你了。」
她不能因為綠衣紅玉忠心就由著她們發泄自己的脾氣,上輩子的慘況還歷歷在目,她不想也不可以重蹈覆轍。
綠衣就想起來宋楚宜最近一再的告誡自己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她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又忘了,只是這汪嬤嬤當真煩人的緊。睜著眼睛說瞎話都不怕閃了舌頭,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宋楚宜將手裡的線團放回笸籮里,語重心長的道:「咽不下也要咽。我並非時時刻刻都能護著你,在你旁邊替你圓場。如今這屋裡還不是銅牆鐵壁,汪嬤嬤又看你不順眼已久.....尤其是今日之事一出,二夫人那裡怕是已經恨我如眼中釘肉中刺,免不得再從你們身上下手。你們若是再不小心仔細一些,怕是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綠衣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小丫頭,不然上一世也不能到最後還依然陪在宋楚宜身邊。她想了想利害關係就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姑娘,我一定改。」
紅玉將線團鞋樣子都收好了放置在箱子裡,才接過了話頭:「姑娘,那她呢?」她用手指了指窗外,顯見說的是青桃。
青桃這個丫頭倒是跟黃姚不大一樣,以前是埋著頭做事,後來宋楚宜病了一場與以往不同了之後,她似乎就格外的小心敏感了,連二房正院那裡都沒再去過。
這樣聰明知機的丫頭,若是能收為己用,比一棒子打死可划算的多。
正說著,徐嬤嬤已經進門來,她手上捧著一個簸箕,裡頭盛滿了鮮嫩的春筍。她笑著將簸箕交給了綠衣拿著,一臉喜氣:「今年綠衣她爹去山上挖筍,可了不得,挖了足足有幾大瓮呢。我帶些回來給老太太嘗嘗鮮。」
宋楚宜也跟著笑:「那敢情好,想必老太太最遲也就是過一會兒就來找您,您恰好把這個帶過去。」
徐嬤嬤臉上輕鬆愉快的笑意變得凝重許多,她呆了一會兒才問道:「玉書姑娘果真是同老太太告狀了?可是這能行嗎,老太太到後來不會只是將黃姚那蹄子罰幾個月月錢就了事吧......若是這樣,那咱們日後的處境不是更尷尬?」
「媽媽您照著我說的去做,黃姚就絕不會只是罰罰月錢就能的。」宋楚宜見她拳頭緊緊攥著,似乎還是有些不安心的樣子,就輕聲道:「嬤嬤放心,我有把握才會把事情鬧出來。您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徐嬤嬤本能的覺得宋楚宜說的話是真的,定了定神仔細梳理了一下待會兒老太太要問的,她該答的話,確保哪裡都不會有錯漏。老太太那可是個人精,稍微有一點兒對不上,說不定就要疑心起來。
果然沒過一會兒,玉蘭就笑吟吟的捧了一盞造型精巧玲瓏的燈進來,見了宋楚宜便笑:「六姑娘快來瞧新奇東西!」
她說著,就把燈遞給宋楚宜笑:「瞧見沒,這燈可是雲南進貢的羊角珠燈,裡頭的蠟油燒完了還能換,比普通的燈亮七八分,夜晚點上不費眼睛。關鍵是做的好看,老太太只得了兩個,一個自己留下了,還有一個就叫我給你送過來。」
宋楚宜忙伸手接了,又看了一回,笑道:「原來雲南那邊還有這樣的好東西,我倒真是第一次見。」
一面又謝過玉蘭跑這一趟,照樣送了她一個荷包當年禮。
「這年禮我收,可是姑娘看顧我些,好歹再幫我一個忙,也不枉我攬了這樁差事走了一趟。」玉蘭與宋楚宜最近的關係越發的好,說起話來也沒甚顧忌:「我得借姑娘身邊的徐嬤嬤一用,聽說她做的蛋奶羹極好,大夫人那裡今日恰好想做這道菜送給老太太,少不得要麻煩徐嬤嬤一趟了。」
「當然。」宋楚宜忙笑著擺手:「說什麼麻煩不麻煩,徐媽媽最喜歡做東西吃。何況晚間我也有份嘗鮮的。」
徐嬤嬤也早已笑著放下了手裡的活兒,陪著玉蘭一路說笑出來。
正院裡靜悄悄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半邊,從屋檐底下看出去,只能看見紅紅的火燒雲。
老太太正倚在榻上翻看什麼東西,見了她們進來,先將東西給了黃嬤嬤。指著下首的椅子沖徐嬤嬤道:「你坐罷。」
徐嬤嬤驚得退後幾步連說不敢。
宋老太太也就不再勉強她,反而開口問道:「小宜房裡,現今是誰在管事?」
徐嬤嬤弓著身子答得小心翼翼:「現如今汪嬤嬤管著六小姐房裡的事,我管著小姐的衣食起居。」
「我記得當初汀汀......她留下的東西大宗的我都叫老大家的收入庫房了,餘下一些首飾釵環、衣衫布料、藥方子點心單子,都預備著日後小宜長大了之後用的上,都留在了你那裡。現如今這些東西呢?」
果然來了!
徐嬤嬤聞言更是謹慎,幾乎不假思索就道:「這些東西原本都是我替姑娘收著的,底單也都在我這裡。只是後來汪嬤嬤說她管起事來不方便,二夫人便將這些東西都交由了她來保管。至於首飾釵環這一類的,都是大丫頭黃姚鎖在箱子裡頭,她保管著鑰匙的。」
「怎麼叫一個連等也還沒升的丫頭管財物?!」宋老太太語氣有些不好:「她懂的些什麼?」
徐嬤嬤將頭垂的更低,不敢接話。
宋老太太略一沉吟,吩咐紫蘭:「去將汪嬤嬤、黃姚帶過來。」
徐嬤嬤有些為難的張了張嘴:「汪嬤嬤已經告假回家去了......黃姚還在二夫人那裡沒回來。」
宋老太太直到此刻才真是怒極。大年下的,房裡的管事嬤嬤告假?!她告的哪門子的假,服侍的哪門子的主子?!
這幫人偷奸耍滑不說,還瞞昧主子財物,不僅如此竟還想告假就告假,想走就走。這是把伯府當成了什麼?
宋老太太胸膛劇烈起伏,半響才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