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掩護
韓語沒賣關子,他知道韓陽表面瞧上去大大咧咧像是個兵油子,可是卻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一個謹慎的人,他信得過的人,自然都是信得過的。
因此他拍了拍手,看著定遠侯和路然走出來,才問他:「認識嗎?」
廢話,當然認識!韓陽驚得把剛吃到嘴裡的肉片吐了出來,等反應過來之後才察覺到舌頭一陣酸麻,好似被剝掉了上頭的一層皮,不由跳腳。
韓語伸手一拍他的腦袋,聲音很是溫和:「好了,別鬧了。我有正經事同你說。」
韓陽同他的關係自來不錯,從他們這親近的做派就知道了,定遠侯深深看了路然一眼,這才知道路然確實沒說錯。
羊肉鍋子源源不斷的冒著熱氣,撲面而來的霧氣蒸騰在人臉上,叫臉都被映的紅通通的。韓陽收起了臉上戲謔的神色,越聽臉色越是凝重。到了最後,他的臉色用凝重來形容都已經不足了,他似是很驚詫,又似是覺得有些意料之中,過了許久才嗤笑了一聲:「這樣啊。」
原來他父親不是不重視兒子,只是不重視他們這些兒子罷了,他們這些庶子包括之前遠在京城的嫡子,在他父親眼裡根本不屑一顧不值一提,在他心裡,唯有那個女人生的,才是他的兒子。
他們的母親做錯了什麼?他有些想笑,可是連假笑都笑不出來,之前還垂涎欲滴的羊肉鍋子寡淡無味,叫人倒胃口,他啪嗒把筷子放在桌上,緊跟著看向定遠侯和路然:「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韓語先替他們回答了:「湖北那邊送來的消息,崔紹庭還有京城那邊的消息。」他坐在韓陽身邊看著他嘆口氣:「他們沒必要騙咱們。」
韓陽咽不下心裡這口惡氣,只覺得渾身的血脈都沸騰了,他呵了一聲,然後乾脆的問起他哥哥:「那母親她們呢?」
韓正清向來不把她們放在眼裡,早已經有更年輕漂亮更像大小范氏的美人陪侍在側了。
路然就笑:「這個公子儘管放心,二位夫人此刻已經離開太原,趕往廣平府,然後再取道回京了。」
他們母親一輩子都沒到過京城,如今卻可去京城了......韓陽當然知道這是威脅,他們的母親就是人質,可此時此刻,他覺得來自定遠侯和朝廷的威脅都比他父親醜惡的面孔令人來的舒服,因此他聽聞母親去了京城,最後一絲猶豫也打消了,扔了筷子問他們:「既然如此,要我做什麼,你們說吧?」
定遠侯並不客氣:「我聽說,恭王如今打算攻克晉中?」
韓陽點了點頭:「現如今恭王已經沒什麼好忌諱的了,自然是要收服晉中的。鎮南王畢竟在那裡呢......」他理所當然的說完了,神情又很是複雜的看向他們:「你們要我做的事,不會是和晉中有關吧?」
雖然如今他也沒後退的餘地了,可是恭王手上這麼多人,哪裡有那麼簡單?一不小心恐怕連命都要丟了。
定遠侯面帶微笑,他笑起來的時候還同鎮南王有些相像,都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殺伐氣,好似什麼事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他看著韓陽,對他道:「是啊,我們現在就是要你幫這個忙,你既是大同那邊派過來給恭王用的,恭王為了給你父親面子,也要對你寬縱一些。我聽說,恭王收服其他護衛軍都很順利,唯有威海衛的人不肯聽從他的命令,因為這些人,是白鸛的親兵,是由白鸛一手訓練出來的,他們聽從白鸛的命令,更甚於對恭王的忠誠。」
韓陽還有什麼好說的?人家分明是已經把一切都打聽好了才來的,不過這麼一來跟他們合作就可以更放心了,這些人頭腦清楚,至少不是酒囊飯袋。
「要我去做這方面的手腳嗎?」韓陽皺起眉頭:「可這事兒,恭王交給了吳峰。」
路然給他倒了杯酒:「吳峰沒有三頭六臂,他不是還要忙著對付水師提督黃大人嗎?你可以自薦啊!」
韓陽不置可否,靜默片刻又問他們:「那然後呢?白鸛手底下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三千多人,這些人夠做什麼?」
足夠了,定遠侯看著他笑:「在我跟老葉手裡,一萬三千人能發揮出三萬人的作用。這些人,護著晉中,跟三邊總制遙相呼應,足夠了。」
可真是會說大話,韓陽嗤之以鼻,可轉瞬又停住了-----他忘記了,當年帶領土司平復了苗疆叛亂的就是眼前這個瞧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定遠侯。
「那我去辦!」韓陽是個在軍中長大的人,也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立即就站起了身:「我去跟恭王討這個差事,還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定遠侯很乾脆的點頭:「韓正清這回派你來找恭王的目的,勞煩你跟我們詳細說一說。」
路然還在一旁附和:「不止這個,你既然來了這麼久,想必對恭王的很多機密都知道吧?不如借著你父親的名義,幫我們再探聽一些消息。」
韓陽當然知道路然這話中的深意,這些消息不外乎是排兵布陣,城防布置等機密消息,他有些為難,卻也沒一口回絕:「我儘量試一試吧。」
然後他先把韓正清叫他來找恭王的目的跟定遠侯說了,細緻到韓正清說的每一句話,連語氣他都活靈活現的學給了定遠侯聽,而恭王的反應和打算他也一一同定遠侯說清楚了。
都說完了,他準備告辭了,才聽見韓語忽然出聲發問:「對了,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麼二位會找上我們兄弟?」
他問完這句話,韓陽也低頭緊盯著他們兩個沒放,他也很有興趣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這兩個人會找上他們,而不是其他韓正清身邊的人?
路然捏著自己的鬍子笑了笑:「這就要多虧我們總制大人了,韓大人能往總制大人身邊放我探聽消息,我們大人為什麼不能?既然知己知彼了,當然就能找對人了。」